“都给我带下去!”魏大人怒的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挥开,桌上的瓷器哗啦啦碎了一地。
好些碎片都砸到了宋栀脚边,甚至有碎瓷片割伤了宋栀。然而,宋栀却有一种逃过一劫之感。
“还瘫坐着干什么?赶紧起来!大人不想看见你们不知道吗?”姬三娘将两人从地上粗鲁地拎起,赶忙就将两人推离了房间。
魏大人一无所获正在气头上,他们可不想留下来触霉头。
“你小子是属牛的吗?力气大的你要不是个傻子,老子都以为你是故意要整老子!”魏武瞅着明儿一副不痛快的模样。
明儿像是开启了自动屏蔽般,一路上无论魏武如何骂骂咧咧他都不多话。宋栀注意到,明儿的精神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了一夜高烧没退的缘故。
“官爷,我弟弟他真不是故意的,您不要怪罪他,这点小意思您拿去买酒喝。”宋栀笑着就将身上藏了钱的荷包讨好地递给他。
魏武不屑地看向宋栀:“你以为爷们是个什么东西?回收你的好处?”
宋栀被魏武推开,脚下不稳便向后歪去,幸好她身后站着明儿,明儿手快地扶住了她。
“是是是,官爷您清正廉明,自然不屑于民女的这点东西。”虽然被魏武推开,宋栀依然好脾气地央求道:“官爷,我虽然不知道大人将我们捉来干什么,但我敢说这事情的的确确和我们没关系,而我弟弟昨晚上又发了高热,如今还没有退烧,所以我想请官爷拿着钱去尚和药铺帮忙抓点药。”
宋栀话还没说完,魏武便不耐烦道:“老子没那工夫,反正是个傻子,烧坏了能怎么样?”
宋栀还正要说什么,明儿拽住了宋栀纤细的胳膊道:“吱吱,咱们不求人。”
明儿垂着目光,谁也看不清他的样子,宋栀感受着来自他手掌下不同寻常的体温,心中心疼便打算再求一求两人。
突然一只手抢走了宋栀手中的钱袋子,姬三娘掂了掂荷包中银钱的分量,嘴角弯着笑轻佻地挑起明儿的下颌道:“病死了倒是不打紧,就是这长小脸有些可惜。”
明儿气冲冲地别开脸刺猬般地拉着宋栀后退。
“看在钱的份上,老娘就帮你们这回。”姬三娘将荷包收进怀中道。
魏武在边上十分看不上姬三娘这行径:“左右都是死人,吃不吃药有什么关系?你个财迷心窍的婆娘,狗改不了吃屎傻子也能看上!”
姬三娘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魏武道:“关你屁事,老娘这辈子就喜欢钱,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小哥,你说这世上谁不喜欢?”
说完,还朝明儿丢去一个媚眼。宋栀看得心中一阵尴尬又无言以对,只默默用身体又将明儿挡在了身后。
“老子懒得和你吵!”论嘴巴上的功夫,魏武哪里是姬三娘的对手,不过三两句的功夫魏武就已经招架不住。
“给老子进去!”魏武心情不好,直接就给人推了进去。
“都安分着点,没准儿还能多活几天!”魏武说完,便锁了门离开。
而两人一进柴房,明儿便扶着墙软软地倒下,吓得宋栀连忙上前去扶。只见明儿脸上又是一阵潮红,宋栀两只手托着怀中的人腾不开,便用额头去丈量他额间的温度。
两人额头肌肤相触的瞬间,明儿迷蒙地睁开眼,便看见宋栀的眉眼那么近那么清晰,甚至连鼻尖呼吸的温度都能清楚感知。
“这可怎么办?”宋栀带着担忧的叹息低低传来。
明儿闻着熟悉的女子馨香,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只要有她在,他便能安心睡着般,宋栀……
萦绕在口吃间的苦涩让睡梦中的明儿都忍不住皱眉,最后实在是受不住那苦涩的味道,挣扎着便从梦中醒来。
一睁眼,就看见宋栀惊喜的目光。
“你可算是醒了!”宋栀道,说着便自然地伸手去探明儿的额头。
“谢天谢地,烧也退了。我就知道你福大命大。”宋栀像是放下了心口的大石头般道。
明儿刚醒来还有些恍惚刚张嘴,便又是一口苦药被灌了进来。霎时间苦得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又因为喝得太急,便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宋栀做错了事,连忙拍着明儿的背给他顺气。
咳了好一会儿明儿总算是缓过劲来,然而却依然恹仄仄的。
宋栀对着这样一个沉默的明儿有些不适应,可是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太苦了吗?”宋栀试探着问,随后又道:“苦你也得忍忍,不能再发烧了。”
明儿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委屈地抬起头来对宋栀道:“吱吱,咱们是不是就要死了?”
被问及这个问题,宋栀却不像之前那边心情沉郁。
“放心,咱们运起好着呢,死不了!”宋栀道。
随后又心情颇为不错地给明儿递了一口药,明儿虽然厌恶但还是捏着鼻子喝了下去。
一碗药被喝下去,宋栀学着姬三娘刚才那轻佻的模样挑起明儿的下巴道:“还真得多亏你这张脸!”
明儿大概真是上天给她开的挂,要不然如此绝境她还怎么能拿到这些药?
明儿就这么被宋栀望着,她又是那般痞里痞气的模样,明儿到底年幼忍不住便又红了脸。
明儿在心中惶惶不安,明明刚才那姬三娘这么对他,他就厌恶得紧,为什么宋栀这样对他,他就觉得,觉得……
“怎么又烫了?”手指下的温度又有上涨的趋势,宋栀不由得急道。
“没,没有,我……”明儿慌乱的眼神乱瞟,也不知道要找什么理由才能不让宋栀发现自己的异样,随即放弃般地身子往后一靠。
胡乱道:“吱吱,我又不舒服了,好难受……”
“这……”宋栀看着明儿肉眼以肉眼可见般速度涨红的脸,这回是真不知所措了。
魏大人书房中
一身青松色袍子簪着碧玉簪的徐恒端着一杯茶矜贵地摩挲着杯沿, 一张脸好看的脸隐在水雾后面朦朦胧胧让人看不出来他的情绪。
魏大人和徐恒两人对坐了许久,棋盘上旗子已经走了上百手,俨然是徐恒执着的黑子遥遥占据赢面。魏大人执着白子,满盘寻找生路,却是怎么也看不出来生路哪里。魏大人心中打鼓,时不时看看徐恒的表情,白子迟迟就是落不下去。
徐恒淡淡的品茶,似乎一点也没发现魏大人的窘境。
“大人,这……”魏大人不明白徐恒是什么意思,徐恒今日竟然主动上门找他对弈,更是一改往日孤傲清高的模样关心起了地方上的趣事。
这让警惕的徐大人不由得心中警铃大作,比往日更加戒备三分。其他的都还好说,若只是棋盘式对弈输赢都没什么关系,可今日徐恒明显都是话里有话。莫不是那些书信真到了徐恒手上?魏大人战战兢兢地心想。
如果真是那般,他……
魏大人神色坚定下来,眸子中闪过凉意,随便找了个空白的位置便将棋子放了下去。
“大人,下官认输,下官实在是自不量力竟然还想赢大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魏大人作揖道。
闻言,徐恒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笑着对魏大人道:“魏大人说笑了,这一盘棋能做得了什么数?重要的还是现实的输赢,魏大人说是也不是?”
魏大人心中忐忑不敢乱答话,只见徐恒将魏大人刚下的白子捡起来道:“魏大人,你看着棋盘上黑子来势汹汹深入敌人腹地,看着赢面甚大,可是,你瞧!”
徐恒抬手将白子下到了黑子后方最不起眼的角落,瞬间,本已经毫无胜算的白子便又重获生机。
“黑子虽然势汹,但是深入狼群之中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狼群合力扑咬而死。魏大人,你说这期盼之外的事情是不是也如此?”徐恒意有所指的道。
“大人,这……”徐恒越说,魏大人的情绪便愈发隐藏不住,渐渐地就流露出不少阴郁之气。
“哈哈哈!”徐恒见状倏然爽朗笑出声,魏大人心中的杀意便越来越浓。
“要本官说魏大人不用这样紧张,在本官看来白子黑子也不是非得你死我活,这输赢双方不都是为了利益?想想当初势如水火的西楚霸王和刘邦也能楚河汉界安生相处,更何况本官和魏大人?”
“重要的是利益均衡,魏大人说是也不是?”徐恒说完重新端起茶盏品尝了一口。
他依然那番云淡风轻的模样,就像刚才出口索贿的人不是他一般。
魏大人心中思绪几次翻腾,最终凝凝成了笑意在嘴边:“大人的话在理,只是……”
徐恒将茶盏放下,一点一点将黑白子各归棋盒,似笑非笑地道:“有些事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说的清楚?魏大人是聪明人,定然能懂本官说的什么。”
魏大人自然是懂的,混迹官场这么久,有些事情大家都不喜欢戳破,但是里面的弯弯绕绕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这徐恒前后反差实在太大,让他心中不敢轻易去相信。
“魏大人,这次本官从京里面来的时候听说这一方的知府可是要到了致士的时候,魏大人为知县这些年政绩吐出,等本官回京往上奏一奏想必官位也该往上升一升了。”
魏大人一听升官,高兴得连忙就从跪了下去朝徐恒磕头:“下官多谢大人提携!大人之恩下官一定铭记在心,以后为大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徐恒站起身,拍了怕衣袖上的褶皱,淡淡应了一声:“嗯!”
说罢,抬步就要走出去,不过才走了几步便又折了回来,先得有些急切地对魏大人道:“还有一事本官要吩咐你去做。”
正沉浸在升官窃喜中的魏大人闻言自然是连忙巴结:“大人有事请吩咐!”
徐恒有些不自然地道:“那日在码头上见的那姑娘……”
魏大人竖起了耳朵,精明的开始算计起来,看徐恒的目光也多了几丝清明。
徐恒甩手不快地道:“那是个不识抬举的,毕竟我身份在那里有些事情不好做,徐大人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说完,徐恒看也不看他,便走了出去。
魏大人看着徐恒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在心中咂舌,啧啧……没成想那宋栀说的还是真话?他之前倒是高看了徐恒,他就说这天下乌鸦一般黑,哪有出淤泥不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