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晚自习的时间了，徐林在省城带队，带班的任务只能交给无事一身轻的应凯。此刻应凯正在讲台上正襟危坐着，将全班每个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自然也看到了肖蓉蓉，但他没有开口，念在她女孩子脸皮薄，想要给她一次机会。
“你现在自己在医院吗？感觉好些了没有？”肖蓉蓉发完短信，就紧张地等待回复，完全没有把应凯的纵容放在眼里。
过了片刻，手机突然震动了一瞬，肖蓉蓉慌忙按亮屏幕，上面只有短短的三个字，“好多了。”
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能坚持下去，或许也能在李健的心目中争得一席之地；但每当她以为自己离他更近的时候，他总是用这样的方式提醒她，他们不过是简单的同学关系，连句多余的话都不必说的。
“我之前给你发短信没人回复，打你的手机也没有人接。我实在担心，才找到肖北城……”
“我当时身体状况不大好，现在已经没事了。”
肖蓉蓉失望地叹了口气——他公事公办的态度，还有语气里忽略不掉的疏离感，总是让她感觉很挫败。
她想继续没话找话，应凯却突然清了清嗓子，颇为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警报拉响，肖蓉蓉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她收起手机，从抽屉里抽出一个漂亮的笔记本来，在上面写写画画。
这个本子上写满了日记，确切地说，是她写给李健的日记。从上高中的第一天开始，她把每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记录下来，记录下她的欣喜和激动，也记录下她的胆怯，渴望和迷茫。在他面前，她永远都是自卑的；但她又毫不避讳地将自己的情绪记录下来，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让他看到真实的自己，看到自己内心这么多年来的笃定和坚持。
“你去省城的前一天，我跑到集训班去，想亲口和你说一声加油。梦想这种东西，于我而言遥不可攀，对你来说却近在咫尺。可是谁知，梦碎也是一瞬间的事。听到你因阑尾炎住院的消息，我慌了神……”
她絮絮叨叨地写着，骤然满眼泪水，骤然无奈息叹，骤然抿紧双唇、指尖轻颤。
原本打算等高考之后，再把这个本子交给李健的，但如果这些过往能够给他以信心和力量，或许她应该早些拿给他才是。
“你和他联系上了吗？”林佳璇看她情绪缓和了几分，凑过来悄悄问道。
肖蓉蓉点点头，“他好像挺平静的。”
“平静？李健还真是‘大心脏’啊，要是换成我，肯定要崩溃得一塌糊涂。”
“那倒也不是，他心里是在意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或者说，没有对她表现出来。她和肖北城联系的时候，听说他清醒过来之后一直非常失落，看起来遗憾又沮丧……
“那现在要怎么办？他要在省城待到病愈才回来吗？”
肖蓉蓉也不知道答案，她正打算掏出手机来询问他一下，应凯的声音突然响在头顶——
“你们俩，还有完没完了？”
他伸出两根手指，隔空戳了戳肖蓉蓉和林佳璇的眼睛，“我盯你们好久了。再交头接耳，我把你们送到贾主任那儿去。”
林佳璇原本就和应凯不太对付，闻言只是撇了撇嘴，并不把他的威慑之语放在眼里。
肖蓉蓉倒是老老实实地收起了手机。现在这个关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满心都牵挂在李健身上，实在懒得因为这些琐事去和老师们周旋。
自主招生考试结束的第二天，清河一中代表队几十员大将在徐林的组织下浩浩荡荡地回到了学校。
李健没有到学校来。徐林说他执意要和大家一起回来，但还要再去医院输几天液，所以被迫加休几天假。
肖蓉蓉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等到他们归来，却还是见不到自己挂念的那个人，当即和徐林请假，申请去医院探望李健。徐林本想拒绝，但看到肖蓉蓉魂不守舍的模样，知道硬把她留下来她也无法安心学习，只好松了口，给她放了小半天的假。
医院里，肖蓉蓉在病房外张望了半天，确认了里面没有旁人，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
“肖蓉蓉？”李健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横空出现的女孩。
想念了这么多天，终于见到了他，肖蓉蓉反倒没了之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背着手贴在门边不敢走近。
他瘦了，只是几天的功夫，整个人像脱了像似的，看起来松松垮垮，毫无精神。
“愣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啊。”李健笑得还和从前一样温煦。
肖蓉蓉回过神来，慌忙走到病床旁，手忙脚乱地帮助他重新躺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痛不痛？听说阑尾炎都要动手术的，你这个没关系吗？”
一连串的问号暴露了她的慌张。李健摇了摇头，笑得无奈，“我没事，不用动手术。”
“哦，那就好，我还担心……”她原本还担心，若是手术的话，恐怕他又要耽误不少时日，心理压力一定会更大。
“坐吧。”李健指了指身旁的凳子，示意肖蓉蓉坐到身边来。
梦里都想见到他，如今他就在眼前，她却不知该说什么好，甚至不敢与他对视，“我……你……我也不知道我要说什么……”
李健微笑着，打断她不着边际的话，“我们去集训的这几天，你们都做了什么？考试了吗？”
“嗯，前几天正好是校四模，不过考得很快，一天半就结束了。”
“一天半？”正常的考试，应该是两整天才对。
“对，文综放在第一天晚上考了，这样比较节省时间，毕竟快要市二模了嘛。”
市二模，李健仿佛才想起来这回事，突兀地问起肖蓉蓉，“市二模是下周吗？”
肖蓉蓉怔愣片刻，呆呆地回：“是这周四。”
李健没有说话，扭头看了一眼自己只流了小半瓶的输液瓶，不知能不能赶上周四的考试。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考试上的运势总是特别差，倒不是说会发挥失常，而是总能碰上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防不胜防，让他连参加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似是看出了他的落寞，肖蓉蓉傻呵呵地笑了几声，“周四，你应该就能回到学校去了吧？”
“大概吧。”李健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毕竟这次的病来得突然，他又没有手术根治，因而要在这里观察多久，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希望你能参加。”肖蓉蓉低下头，小声叨叨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