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笑自嘲一笑，“成绩已经复核过了，没有问题。”
既然不是成绩的问题，曾毅想，那大概就是心理的问题了，不然以曾笑的实力，不可能对自己的考试情况作出错误的估量，直到成绩出来时才发现自己考砸了。
“这场考试……对你影响挺大的吧？”
若从升学上论，自主招生不过是在高考前提前开放了考生和学校之间的双选，给彼此创造更多接触的机会罢了，自然不能代表一切；可若从心理状态上来说，这次的失利可能会直接影响到学生对自己的判断，甚至影响到不久之后的高考。
曾笑抬起头来，无奈又别扭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她不仅受到了影响，而且几乎快要被这场考试摧毁掉所有的自信；如果不是肖北城的劝说，恐怕她现在还在没日没夜地做题，像个没头苍蝇一样茫然乱撞呢。
“你知道吗，我完全能够理解你的心情。”曾毅面露同情，但又十分诚恳，“因为前年的这个时候，我也经历了一模一样的事情。”
他的话过于奇怪，曾笑一时没有弄懂他的意思，反问道：“经历了什么？”
曾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些惭愧，“自主招生啊，我也一所学校都没有考过。”
“怎么可能！”曾笑愣了一下，随即挥了挥手。在她眼中，曾毅一直是打不倒的大魔王一样的存在，怎么可能会和她经历一样的落魄时刻，他一定是看她太惨，故意说出来哄她的罢了。
没想到曾毅却突然变得认真起来，“真的，我考了不止一所学校，可是都没有通过。”
他的样子实在不像是说谎。曾笑狐疑地瞅着他，良久才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句：“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我骗你干嘛。”曾毅挠了挠后脑勺，仿佛还在因为这个不太光彩的回忆而倍感羞赧，“当时孟卫东老师都惊呆了，把我叫到办公室去，整整骂了我一个晚上。”
“你怎么会……”
曾毅耸耸肩，一脸无奈，“我也不知道，突然就考砸了，毫无征兆。”
这件事过于玄幻，曾笑还是不敢全然相信它是真的；可看曾毅此时的模样，又实在不像是刻意编故事来诓她的，“我以为你当时一切都很顺利呢，毕竟你这么优秀。”
“这还不是最夸张的呢，”曾毅笑了笑，看起来更为羞怯，“四月末市三模的时候，我还涂错了答题卡，考得一塌糊涂，把所有老师都气蒙了。”
“真的假的？”曾笑睁大了眼睛，实在不敢相信这种离奇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曾毅的身上。
“当然是真的，我当时把理综所有的选择题都涂窜了。成绩发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我大概考了……190分左右吧，总成绩都排在年级三百名之后了，被各种约谈，谈得我头昏脑胀的，可惨了。”
“你怎么会涂错卡？”曾笑感到难以置信。年级三百名开外，这个名次要是出现在她的成绩单上，她一定会当场昏厥过去，可能羞愧得不想醒来。
曾毅靠在床头，面露调侃，”当时真是说不出的荒唐，我都快没信心面对高考了。“
如果说自主招生的失利只是一个引子，那市三模的遭遇才是直中人心的那一击。曾笑没想到不可逾越的曾毅竟然也有这样落魄的时候，一时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只好傻乎乎地追问着：“那你当时，是怎么撑过来的呢？”
那段日子于曾毅而言，恐怕也不会好过吧。
“我当时很崩溃啊，也不敢让爸妈知道。当时我就想着，反正都已经这样了，高考总不会更差吧？身边的很多同学都拿到了自主招生的加分，而我什么都没有，如果我再纠结这些有的没的，高考恐怕更占不到什么便宜。”
“你的心态这么好啊。”
“也不是心态好，而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曾毅叹了口气，啃了一口手中的苹果，“不管我状态好不好，高考的时间都是固定的，总不会为了等我而推迟吧。所以我也没办法啊，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必须要在高考前把状态调整过来，完全没有任何退路。”
那时的情况和曾笑此时所面临的一切是有些相像的，只是留给曾笑的时间更多一些而已。她没想到曾毅竟然身负如此巨大的压力默默挺过了那一切，一时间百感交集，“你为什么不让爸妈知道呢？自己扛着这么多东西，一定很难熬。”
曾毅笑了笑，云淡风轻的，“让他们知道有什么用，只会让他们跟着担心。那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困境，必须要我自己走过去，谁都分担不了。”
“你当时是怎么调整的？”
“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我每天照常起床，复习，每天按时睡觉，一切都保持着和平时一样的节奏。大课间的时候，我会自己去操场上跑步，跑得气喘吁吁浑身是汗，整个人会觉得松快很多。”
曾毅已经是过来人了，再回首那年笼着黑暗的五月，嘴角反而不自觉地上扬着，“拿出自信来，觉得自己一定没问题的，最后就真的没问题了。”
这话肖北城也对她说过，好像还有个专门的名词，叫做“吸引力法则”，当你的认知积极正向时，就能得到积极正向的反馈，反之亦然。当时他就觉得曾笑状态不好，总是压力缠身，没办法客观地看待努力的结果，多多少少要吃些苦头，所以拿这套理论来说服她，可是曾笑一直不信，因而也没起到什么效果。
让她像曾毅这样心脏强大，她也的确很难做到。
“我也很想像你一样，但是我……”曾笑斟酌了一下词句，想找到更精确的方式表述自己的困境，“但是我总是会陷入极端，而且很难调整过来。”
曾毅想了想，突兀地开口问道：“你的心底，是不是隐约有些自卑？”
自卑？这个词倒是从未听人提到到。在别人的眼里，曾笑一直是勤奋又好强的，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怎么都和自卑扯不上关系。于她自己而言，虽然有时她会在一些问题上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执拗，但也和自卑没什么关系，顶多是性格有些偏执罢了……
曾毅蓦地提起这个词来，曾笑并不十分认同；但是她细细咂摸着这两个字，心中突然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越忖越觉得精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