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成长于他们而言，是欣慰，也是残忍。所以他们才想努力地参与，才会在他上大学离家之前仅有的时间里把他当成一个孩子看待，而不是一个独立成熟的青年。
想到这里，肖北城只觉得眼眶一片湿润，他看着肖兴和的背影，突然沉沉出声：“我可以去省城集训。”
肖兴和抬起头来，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你说什么？”
“我说我可以去参加集训，明天就去。”
“你怎么突然……”
肖北城低下头，踢踏着脚上的拖鞋，故意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我就要去上大学了，离开家之前也不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如果你真的希望我去集训的话，那我就过去，为了你，为了学校，也为了清河。”
唯独，不是为了他自己。
肖兴和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感动欣慰，但也不想强求，“如果你不愿意去的话，不用勉强。”
“不勉强啊，如你所说，增加一些考状元的几率也是好的。”
肖北城的干脆和豁达让肖兴和感到陌生，同时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的成长。儿子已经长大了，长成了一个独立的、有同理心的成年人，他应该欢喜，但这一刻，他却想要落泪。
他想拥抱肖北城，却又觉得矫情而唐突；他想打电话告诉魏萍这个好消息，却又因时间太晚而作罢；随即，他想到了曾笑，想到她在办公室里不卑不亢的狡黠，想到她提到肖北城时温暖又坚定的神色，突然很想好好感谢她，也深知如果不是她的努力，今晚他甚至连和肖北城谈话一场的机会都没有。
“你如果去了那里，你的同桌……”肖兴和想到曾笑固执坚定的神色，知道她是绝不肯和肖北城一起到省城去的，他觉得遗憾的同时，也不知道在这个关口将两个孩子分开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提到曾笑，肖北城的目光有些犹豫，但他很快调整了情绪，积极地看向肖兴和，“她如果知道我做出了这个决定，应该会很开心的。”
曾笑骨子里是个温暖善良的女孩，是他遇到过的最特别的存在，既然她肯出言帮助他们父子俩人达成和解，一定也希望他能更进一步，真正打开心结，用这种方式接纳这一切。
“好，好。那你今晚早点休息，明早我送你过去。”肖兴和咧着嘴，笑得很是明朗。
肖北城甚少看到他这样开心的样子，如今骤然看到他灿烂的模样，也觉得心头一暖。可是一想到曾笑，他又觉得有些难过，虽然他有自信她并不会因他的离去而与他疏离，但还是遗憾两人不能在这最重要的一段时日中并肩同行，直到终点了。
行李已经打包好了，肖北城躺在被窝里，忍不住给曾笑发去了短信。
他原本打算第二天早晨再告诉她的，但又怕她到校后看到身旁空荡荡的座位会失望，还是先行告知了。
“挺好的，真的很好。”曾笑的短信回得很快，就像一直守着手机似的。
她的豁达和支持完全如肖北城所料，但他还是莫名抱歉，“对不起，我不能留下陪着大家走到最后了。”
在他失意的时候，学渣逆袭联盟的成员们用各种方式表达了对他的关心与在意，如今他倏然离去，感觉自己就像组织里的叛徒一样，不知如何和大家解释这件事。
“没关系，你这样做不仅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学校，大家都会理解的。”
“我明白，我只是遗憾。”
苍白的吸顶灯下，曾笑撑着下巴冥思了片刻，很快明白了肖北城的苦楚。其实远行对他而言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不仅意味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读书复习，也意味着孤独、寂寞和无人诉说的压力，这些都令她感到心疼，“等你到了省城之后，如果想找人说说话，可以找我。”
“嗯？”
“我是说，集训的日子想必也不会轻松，如果你遇到什么烦心事，或是感到孤单的话，都可以和我聊聊，我随时都在。”
陪伴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情感，饶是肖北城这样独立阳光的青年，也被一句“我随时都在”激红了眼眶。无论是在同学面前还是父母眼中，他一直表现得沉稳坚强，努力成为一个值得信赖的、靠得住的存在；可是只有曾笑，看到了他内心茫然脆弱的一面，并且愿意守护陪伴他，给予他无声的温情。
真好，他拥有这样一个细腻体贴的朋友，他拥有她。
昏昏沉沉，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肖北城如约坐上了肖兴和的车，直奔省城而去。窗外是五月的天，白云浮在天际之间，像稀松的泡沫坠入湛蓝的大海一般，美得让人心动。国道旁的花都开了，肖北城倚在座位上，静静地看着那些绽放的色彩，脑中蓦地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影子，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学校里，曾笑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座位，眉眼间终究挂着些不易察觉的失落。
林佳璇得知肖北城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上课了，又搬着课本家当挪了过来，顺便给李健腾位置。虽然肖北城去了省城，但高三生涯的最后一个月时光有最好的朋友朝夕相伴，曾笑也觉得十分满足。
学渣逆袭联盟的成员们得知肖北城离开的始末，都十分理解和支持他的决定，除了刘海波有些失望不舍，介意肖北城没有事先同他打招呼外，其他人很快便投入到自己的复习节奏中，不愿让远方孤军奋战的肖北城挂念惦记，更不想被他甩开太多。
一个月的时光过得飞快，仿佛浓缩了三年的点滴，恍若一瞬而过，让人来不及追忆。六月到来的时候，清河已经正式进入夏天了。光影浮动，是少年青春年华里最好的季节。文科三班的每个人轮流领到了各自的准考证，准备步入最后的终极战役。
“啊，想不到准考证的照片，竟然照得这么难看！”肖蓉蓉捂着脸，把有照片的那一面反着放在桌上，不愿让大家看到她神探跌落的窘照。
崔莺莺的照片也有些奇怪，看起来表情严肃，气色不佳，不知拍照的时候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整个人看起来一点不似如今这般自信恬然。
“元朗的照片……好搞笑啊！”林佳璇蹦蹦跳跳地去夺元朗的准考证。元朗避之不及，躲闪间险些把准考证撕破。大家盯着这薄薄的一张纸，不觉都有些后怕，若是沾水了弄脏了不小心扯掉边边角角，考试时可能会相当麻烦。元朗的遭遇给了大家警示，众人一齐到校门口的打印店里去过塑，确保准考证能安然度过这几天，履行自己护身符一样的使命。
打印店里，曾笑看着手中的证件，突然有些感慨：“两年的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