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笑抬了抬胳膊，重重地倒在肖北城的肩膀上，“不要背我，不……不好看……”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在意这些？肖北城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如了她的心意。
他飞快地掏出湿巾来，帮她把嘴边的酒水擦干净，又重新将她搂进怀里，搀扶着她继续往外走。
刘海波扛着林佳璇跟在后面，看到肖北城如此殷切又温柔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既然这么喜欢，干嘛非要闹得天翻地覆？！”
曾笑醉得厉害，肖北城看时间晚了，怕张梅和曾大海夜半起来开门看到她担心，便自作主张带她到了酒店。他费了好大的力气，刚把曾笑放到床上，她转身裹着被子就呼呼睡去，一点感激他一番的觉悟都没有。
肖北城自然不能跟一个醉鬼计较，他帮她卸了妆洗了脸，又帮她换了衣服，自己已经累得一身薄汗。到底还算是夏季，他担心她酒后着凉，连空调都不敢开。忙碌了半晌，肖北城终于得以躺在她的身侧休息一会儿。他原本想要好好看看她的脸，毕竟几天没见，他实在是想念得紧；可是或许是太累的缘故，他一躺下就被困意袭卷，很快便沉沉睡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挤进屋子，肖北城疲倦地坐起身子，发现身旁的床铺空空如也，曾笑早已不知踪影。
她的电话这次倒是接通了。电话那端的声音有些模糊，带着一副宿醉后的朦胧感。
“昨晚是怎么回事？”
肖北城一愣，搞不懂她怎么还反问起他来了，“昨晚你在酒吧喝醉了，我去接你回来，害怕你爸妈担心，就在酒店开了个房间让你休息。”
曾笑抚着胀痛的脑袋，有些不甚清醒，“你怎么会在清河？”
“刘海波告诉我你回来了，我就紧跟着回来了。在北京你也不给我见，我只好回来找你。”肖北城答得老实，卖起队友来也毫不迟疑。
“昨晚谢谢你了。”
“没有别的？”
“你还想听我说什么？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想和你吵架。”
肖北城叹了口气，刻意把语气放得舒缓，“曾笑，我们好好聊聊好不好？我也不想和你吵架，但也不希望你躲着我。”
“今天晚上，你来我家吧。”曾笑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虽然态度依然冷漠，但好歹没有再如前些日子那般隔离和消极，也让肖北城感受到了一丝希望。
当天下午，曾笑把自己收拾妥帖，到清河一中去找徐林录制校庆用的纪录片。
她有很多年没有回过这里了。高中毕业的时候，他们学渣逆袭联盟的伙伴们经常回校来玩，过年回家时也会特意到清河一中走走看看。后来学业吃紧，工作压力紧随而至，他们再也没有这样多的时间和精力走访故地、缅怀曾经了。
人啊，总归是要往前看的，活在过去的人无法前进。
清河一中似乎没怎么变，餐厅前的小花园，看台下的绿茵场，还有高三专属的教学楼，都和他们离开那年一模一样。当然，还是有些东西悄悄变了的。办公楼的外立面都掉得差不多了，看起来灰扑扑的，一点没有从前那般气派；以前的老图书馆不再了，现在办公楼后的空地上正在打新的地基，不知道要建成一个怎样的建筑。
曾笑走在偌大的校园里，只觉得熟悉又陌生。她的青春映刻在这里，她的未来却和这里无关。
“曾笑，你来啦？”徐林迎了出来，热情地冲曾笑打招呼。
四年未见，徐林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愣头青的青年小伙子了，他如今的气质里愈发浮现出一股中年人的沉稳气质，亲切感丝毫未减。
“徐老师，好久不见。”曾笑回过身来，傻乎乎地冲徐林挥着手。
师徒两人并肩走向教学区。徐林如今当上了年级主任，是整个清河一中最年轻的主任。他认真、纯粹，对待教学工作勤勉赤诚，管理起人来也能做到将心比心、理解至上，因而很受老师们的拥戴。
这次校庆的纪录片原本也不应该由他负责，但肖校长很是看中徐林的能力，这便委以重任，给他个机会锻炼一下，让他独挑大梁。
“肖北城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果然，任何人见到曾笑，首先问到的都是同样的问题。
曾笑微微笑了笑，语气有些别扭，“他回来了，但是今天应该有别的安排吧。”
徐林笑着点头，“你们能够互相陪伴走到今天，我这个当老师的看着也觉得很欣慰。”
这话虽然听着客套，但却无需怀疑徐林的真心。他曾经在学渣逆袭联盟最困难的时候对他们伸出了援手，陪伴他们走过高中最重要的一段旅途，对文科三班的每个孩子都付出了十二分的心血，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期盼他们一切顺遂、未来无忧。
“徐老师，等会儿拍完纪录片，我想和您聊聊。”曾笑突兀地开口。如果此时还有谁能够帮忙分解她难言的心事，徐林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她信任他，也听得进去他的意见，或许他能从旁观者的角度给予她一些思考的空间，让她能够更加理性地看待这个问题，不再和肖北城做这种无谓的内耗。
纪录片拍摄很顺利，徐林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曾笑只要根据提纲回答几个特定的问题，再补拍一些教室操场的画面就可以了。
坐在曾经熟悉的教室里，曾笑的心情十分复杂。她的前后坐着新升入高三年级的学生们，他们脸上满是稚气，冲曾笑友好地笑着，传达着自己对于学姐的尊重和敬佩。
曾笑看着这些稚气未脱的脸庞，突然回想起记忆里那些从未褪色的影子——单纯可爱的林佳璇，自信开朗的肖蓉蓉，坚韧平和的崔莺莺，佛系淡然的元朗，憨厚质朴的刘海波。沉默无言的黄旭，甚至还有白净颀长的李健，他们围坐在一起，耐心地讨论着一道复杂的向量题，每个人都叽叽喳喳地表述着自己的想法，为了高考的胜利全力以赴。
恍惚之间，她也看到了曾经的肖北城。他坐在那里，微笑地看着大家，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时接过那道题目来，三言两语就拨云见日般解答了大家的困惑，像是大家生命中的天使。
而如今……曾笑想到两人的纷争，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难过。这么多天以来，她一直告诫自己要镇静，不要让情绪影响到工作，可是如今回到梦开始的地方，她才发现自己早已被未知的离别击打得溃不成军。
如果要她离开他，那她也是万万舍不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