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刚开始不久，贾主任就找到了孟卫东，严肃地表示要和他“沟通”一下。
“曾笑和肖北城还坐在最后排？”贾主任皱着眉，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
孟卫东面色不快地点了点头，“他们闹一阵子，估计自己就回去了。”
“闹一阵子？”贾主任脾气上来，也不顾孟卫东的脸面，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这都几天了？嗯？你作为班主任，怎么就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了？”
贾主任鲜少冲孟卫东发脾气，一来是看重孟卫东教学名师的身份，二来是因为他也是个怪脾气，贾主任总是避免和他直接杠上。今天当着办公室诸多老师的面，他原本也想克制一下的，但看孟卫东这般不以为然的态度，还是没有压住心头的火。
“你想想，他们坐在那个位置，前面就是你安排的什么差生角，能不受影响吗？”贾主任背着手，连珠炮似的轰着孟卫东的耳朵，“你不是向来主张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现在把他们扔在那里，你到底是怎么个打算，啊？！”
贾主任今天的突然发难实在有些奇怪，但孟卫东一时也想不出原因，只当他是巡视时看到两人的位置，或是被校长斥责了几句，这才来找他讨个说法。孟卫东不知其由，有些懊恼，低声埋怨道，“他们坐在那里也不是我安排的，我有什么办法？”
曾笑的倔强众人皆知，肖北城也是个爹妈都降伏不了的犟脾气，现在俩人摆明了联起手来反抗他，他能怎么做？只能先冷着他们，等合适的时机再一起清算罢了！
贾主任没什么耐心听他开脱，今天徐林来找他说明情况的时候，他简直火冒三丈。这么多天过去，他以为文科三班早就风平浪静了，没想到曾笑和肖北城还在为早恋的事赌气！这要是肖校长过问起来，他都不知该责怪谁去，只好来给孟卫东施压，“他们俩期中考试考成这样，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原因把成绩提上来，不是任由他们胡闹。”
“明天我巡查的时候，希望看到他们俩老老实实坐回原座，别再整什么幺蛾子了。”
贾主任说完便甩手走人，办公室里的老师们瞄着孟卫东尴尬又躁郁的神色，谁都不敢上前相劝。孟卫东心情郁结，但也知道两人考试失利自己身为班主任难辞其咎，必须把他们的成绩尽快提上来，不能再拿早恋的事做文章，否则别说贾主任要责怪，恐怕明天约谈他的就是肖校长本人了。
时间刚过七点，窗外已经漆黑一片。孟卫东站在走廊上，看着夜幕浸染下清冷秃零的校园，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去了教室。
“明天起，你们回第一排的位置去。”孟卫东背着手站在楼梯间的拐角处，声音压得很低，“讲台下面空着两个位置，这不浪费资源嘛。”
曾笑低着头，神情被廊柱投下的阴影遮住，“老师，我觉得坐在后排挺好的。”
肖北城倚在楼梯的栏杆上，整个人轻松悠闲，“要是怕浪费空间，就让后面几排的人依次往前挪呗。”
“行了！知道你们是为了气我。都气了这么多天了，适可而止，好吧？”孟卫东早就知道他们没那么容易妥协，这便主动放软姿态，希望他们能投桃报李，别再任性了。
可是他的这番“苦心”，曾笑和肖北城也未必领情啊。
曾笑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孟卫东，“孟老师，我不是为了气您，我是为了一个公道。”
孟卫东有些头痛，手指捏着眉心，深呼一口气，“曾笑，你懂事一点，期中考试的成绩应该让你警醒了，你不要……”
“警醒什么啊？”肖北城突然插话，语气如惯常般爽朗随和，“曾笑这几天挺努力的诶。”
“你们俩！”孟卫东一握拳头，真是拿着两个人没办法！
眼看着局面又要僵住，孟卫东不得不再退一步，调整了一下情绪，缓缓开口，“早恋的事，可能是个误会，我会再调查清楚的。如果你们之间确实没什么，那我跟你们道个歉，这事儿就翻篇了，行吗？”
他这个息事宁人的态度，实在不是道歉该有的姿态。但他身为班主任，能够屈尊给学生说软话，已经算是极大的妥协了。孟卫东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如果曾笑和肖北城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他的脾气也要抑制不住了。
“孟老师，我接受您的道歉，因为我们真的没有早恋。”曾笑不卑不亢地看着孟卫东，“至于座位，我觉得坐在后面挺好的，就不换来换去了。”
肖北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语气陡然变得严肃，“是啊孟老师，如果贾主任或者我爸爸闻起来，您就说是我自己要坐在后面的，我敢作敢当，不会让您难做人的。”
孟卫东看着两人不容商量的样子，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曾笑，过刚易折，你这个心态，想考好也难！还有你肖北城，别拿你老爹来压我，我要是怕这些，就不来当这个班主任了！”
狠话撂完，孟卫东转身扬长而去。曾笑和肖北城对视一眼，感受着孟卫东余留的愤怒，彼此心情都不太畅快。
原本打定了主意坐在后排，可是第二天一早，曾笑还是拖着桌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崔莺莺到校很早，看到曾笑正费劲地挪动桌椅，赶忙上来帮忙，“笑笑，你要坐回去了？”
曾笑无奈地点头，“是啊，昨晚回去我爸妈和我聊了很久，我也不想让他们再担心了。”
她也没想到孟卫东竟然找上了她的父母。她可以无视孟卫东的困境和妥协，却不想牵扯父母的心；所以当张梅流露出些许的忧虑，她便不再坚持，松口答应要坐回来了。
“你和肖北城说了吗？”崔莺莺理解曾笑的难处，但也担心她的举动会让肖北城处境尴尬。毕竟两人数日来始终共患难，如今曾笑的选择对他而言无异于抛弃，希望他两人别因为这件事再生嫌隙才好。
“说过了，我昨晚给他发了短信。”崔莺莺的担心也是曾笑的忧虑，这些日子以来，她和肖北城也算是发展出了战友情谊，她做出了决定，于情于理都应该和战友打个招呼。
“他怎么说？”
曾笑隐隐地扯了扯唇角，“他说他也要挪回来。”
崔莺莺松了口气，“我觉得肖北城在这件事上挺义气的，和你共进退。”
曾笑笑了出来，“是啊，我也很感谢他。”
两人说话间，肖北城眨着惺忪的睡眼飘进了后门，看到曾笑正在挪动桌子，也半闭着眼睛拖走了自己的桌子。
“怎么这么困？”
肖北城看了眼曾笑，“昨晚和刘海波solo，累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