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官司举城瞩目，一时间潘伟民的名字被人反复提及。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个案件，所有媒体的头条都是报道这场官司。华鑫公司的股价暴跌，而华夏绿源的名誉也因为潘伟民作伪证的事情而备受议论，行业标杆的地位岌岌可危。
潘雨姜现在无比感激庄秦早上坚持送她出门的决定。看看车窗外，这才八点半，华夏绿源门口就已经聚集了一大批的记者，不放过每一个进门的的员工，而来了个大早的苏娜却被记者逮了个正着。
“请问你知道你们副所长被带走调查的事情吗？这件事对你们研究所内部有没有产生什么影响？”
“我不知道，不要问我。”苏娜看着摄影机围了上来，赶紧拿手里的提包将脸挡了起来，快步向里走去。可是不依不饶的记者哪有这么容易放过她，两三个人堵在她身前让她无路可逃。
坐在车里的潘雨姜看着苏娜被人围攻的样子立刻就急了起来，准备下车去帮她，却发现车门怎么都打不开。
“我要下去。”潘雨姜看向庄秦。
“门口人太多了，我送你去侧门那里。”庄秦说着就准备发动车子。
“不行，我得去帮帮苏娜。”
“你忘了开庭之前乔森怎么说的了？”庄秦按住她准备打开车锁的手，认真地跟她说道，“你一定要尽量减少自己在这件案子里的曝光度，降低外界对你的关注，这是我们之前就谈好的。”
“我知道，可是……”
“你也不想你和潘伟民的关系这么快曝光吧。”庄秦语气强硬，没有丝毫退步。
“我……”潘雨姜动摇了。
苏娜还在被记者纠缠，进退不得。
她快要被这帮缠人的记者搞疯了。她又不是什么知情人，为什么会偏偏抓着她不放。苏娜都快急得哭了出来，就在这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从这一干人中拉了出来。
苏娜还没搞清楚发什么了什么事，只是任凭那双手的主人带着她离开。一直等到进了电梯，她才回过神来。
电梯里用光滑的镜面装饰，让一切都纤毫毕现。
苏娜透过镜子的反光与潘晓琪对视在一起，她不由展颜一笑：“谢谢你。”
尽管苏娜没想到潘晓琪会帮她，但她毫无疑问心存感激。
潘晓琪没有回答，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虽然脸上还是画着精致的妆容，但是那种疲惫感还是无所遁形的透露出来。不过才短短几天，她身上那种小公主的的娇蛮气质已经消失殆尽了，只有高傲的背脊直直地挺着，仿佛准备好了接受一切风雨。
如果我是她，恐怕今天都不会来上班了。苏娜悄悄在心里想着。所里的人还说不定会怎样指指点点，她是没那个勇气去听的。
还没等苏娜感慨完，电梯门已经开了。两个人还没走进办公区，就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声音。研究所的电视上正在报道着这件轰动甬城的大案子，电视台还特意做了个专题节目来跟进这件事的进展。由于还没到上班时间，大家都凑在一起闲谈，话题自然也逃不开这件事。
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了之前潘伟民被华鑫公司威胁修改报告的事情，所以大家格外关注。但是庭审又不允许媒体进入，关于细节的信息又很模糊。所以大家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所以一时间，各种舆论都出来了。
“华鑫威胁潘伟民这事曝出来，估计华鑫的官司应该打不赢了。”
“哎，你们说，要是副所长出庭作证，算不算是将功折罪，能把他受贿的案子给减轻点。”
“你傻啊，这和他的案子没有关系。在华鑫这事上没贪钱不能代表其他项目上没有。”
“这些年他经手不少大项目，怕是早就赚的盆满钵满。你看那个潘晓琪，天天名牌傍身，是个上班族消费的起的吗？”
话题不知道怎么，又逐渐转移到了潘晓琪身上。
“肯定是从她爸那里搞来的钱。”
“是啊，平时毒舌得要死，还趾高气扬的，总喜欢使唤别人。”
一群人还不时发出轻笑声，言语中的恶意越来越浓厚，潘晓琪就这样停了下来默默地听着这些人的谈话，脸色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是跟在她身边的苏娜明白，她不过是在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怒火罢了。
苏娜注意到潘晓琪手攥得越来越紧，几近惨白，不由得既心疼又愤怒。
“你们够了！一群大男人在背地里议论人家，算什么本事？”
“我们说的都是事实。要不想别人说，就管住自己的手，别去拿不该自己拿的东西。明面上装得跟个业界标杆的样子，私下里却是一颗老鼠屎，研究所的名头都被搞臭了。”
“你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爸爸？”潘晓琪终于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了。多少年来，她父亲一直兢兢业业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多少次，一些企业试图通过贿赂他来的些便宜都被他严词拒绝了。现在，仅仅因为一个莫须有的诬陷，这些人就仿佛认定了他一直是个假君子，真小人。
“怎么不能说，他都被带走调查了，人家警察会平白无故地抓人吗？”男同事也激动起来。
“在警察没有出调查结果之前，所有的罪名都不成立。”潘雨姜站在不远处，朝这边一步一步地走来，她看着说话的那个男同事，也像是在向所有人宣布。
“除了法律，没有任何人有资格给别人定罪。”
“你……”
那位男同事明显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被旁边的人给拦下。潘晓琪走到潘雨姜身边，抛下一句“跟我来”，就转身向电梯走去。
潘雨姜用眼神安抚了一下苏娜，就跟了上去。
……
阴沉的天，天台上风很大。
潘晓琪看着眼前的开阔的风景，心里却是一阵阵苦涩。
“老爸从没有跟我提起过你。”潘晓琪率先打破了沉默。
“不管是以前，还是你来研究所之后。每次我试着跟他提起你，得到的只有训斥。他从不会这样对我的，小时候，一旦我有什么问题问他，就回去书房找他。妈妈都不敢打扰他工作，只有我不怕。每次他都会把我抱在他的腿上，耐心的回答着我的问题，没有一点点不耐烦。”
潘晓琪说的那个人，那个总是饱含着爱意和耐心的父亲，对潘雨姜来说很陌生。因为在她的童年记忆里，家里只有无尽的争吵和沉默。
“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潘雨姜。”潘晓琪突然说。
“现在，因为你，我的家也变得支离破碎了，我变得和你一样，成了别人指指点点的对象。”潘晓琪的声音随风飘扬，飘忽不定。
“我……很抱歉。”潘雨姜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说出这句抱歉。
“抱歉，你确实应该抱歉。要不是你，爸爸怎么会被别人威胁，又怎么会被人诬陷，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潘晓琪的语气有些颤抖。
半晌，又轻轻说道：“你道歉什么呢？他也是你爸爸，保护你是他的责任。”
潘雨姜看着她颤抖的背影，在天光的映衬下显得单薄又脆弱。
潘晓琪转过身，尽管脸上还带着泪水，但是她的语气却是十分坚定。
“这场官司一定要赢。”
然后，她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潘雨姜上前抱住了她。
“我不会在让华鑫跑掉了，我们一起，赢得这场官司，为爸爸洗清嫌疑。”
“好。”
天台上风还在呼呼地吹着，潘雨姜心理的意念却越来越坚定。
每一个受到伤害的人都应该去追讨施害者，让后者付出同等的代价。
她会用尽自己的努力，为了妈妈，为了自己，为了那些清江河受害的居民，为了在这件事中受到伤害的每一个人，也为了环评师的尊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