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夜白与青近黎才出客堂，还没走远，里头气氛便已活跃起来，某个姑娘迫不及待询问茶点吃食……
青夜白听到声音，嘴角不由挑了下。
青近黎跟在旁边，“可需我将此事告知许彧，提前做好准备？”
“不必，容归让他们兄妹过来，不是为了劝我做出某个决定，他只是想让那人看到，好增加筹码罢了。”青夜白对来此的邵家兄妹，并未感到多少惊讶。
邵容归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弟子，有些事情不用明说，他也能猜到对方的大概想法。
青近黎对兄长的判断向来坚定，只是这事不仅关系到邵家，还与朝堂息息相关，“要是那位依旧不松口呢？”
“他不蠢，这么点事没必要撑着。”青夜白沿着走廊，往卧室方向行去，“何况，我若要走，他也留不住。”
青近黎步伐顿了下，眸中有些诧异。
被困在这里一年又一年，青夜白还是首次有此言语。
他怔怔望向前方。
初春天寒，月华也不甚晴朗，青夜白踱步穿过走廊，轻轻敲开房门，进入屋内，任由外头微光淡淡，夜色茫茫。
……
千里之外，燕都皇城。
当清晨的第一缕光照射下来时，在京的大臣们早换上朝服，端正庄严地站在金銮殿内奏事议政。
等奏完基本要事，便是言官发挥的时候了。
御座上的元景帝换了个坐姿，好整以暇地瞧着下头朝臣，对喷得脸红脖子粗，心头格外悠然。
难得不是喷他啊。
忽地，站在中间段的通政使往旁踏了一步，出列高声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朝堂一静。
对喷的双方相互看了眼，下意识往上头瞥了下。
大燕通政使，主要负责传达帝令、递进或驳回臣子奏章，虽无实权，消息却最为灵通，是皇帝手下的头号助理。
这通政使突然站出来，是皇帝有什么重大事件要颁布？
殿内大臣心头纳闷，元景帝也是讶异了下，“何事？”
通政使手执笏板，弯腰恭敬答道：“数日前，岭江巡抚上书称，去年鄚州、即岭一带受大雪侵袭，百姓多被厚雪压垮房屋，埋于雪下，伤寒受冻者多不胜数，灾难波及甚广……”
“什么！”殿内大臣惊讶不已，有人小声喝问：“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拿出来说！”
通政使面色不变，将后半段补充完整：“……幸得各地商贾好善乐施，自发赈济灾民，使得两地民众免于灭顶。”
这话一落，殿内议论陡然静了下，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呵……”元景帝轻哂了声，“这些商贾重利得很，每次让他们出点钱粮就跟死了爹娘一样，这回怎舍得自发赈灾了？是看雪灾小想要搏个好名，还是突然良心发现想做个善人？”
“都不是。”通政使从衣袖里掏出一奏折似的小本，举过头顶，恭拜下去。
“他们上书请愿，言及曾受青夜白救命大恩，不忍恩人一直被困乡野，卑贱而活，自愿散尽家财，赈灾救民，只求陛下赦免青夜白之罪。”
“你说什么！”御座上的人声音突然拔高。
殿内大臣诧异相对，多数人悄然将目光投向一处。
那被注视的人年纪尚轻，穿着三品朝服，站于武将首位，身姿挺俊，丰神冶逸，神情浅淡而端雅，好似听到的消息与己无关。
“那些赈灾的商贾，愿散尽家财，只求陛下赦免前大将军青夜白之罪。”通政使高声重复，举着请愿折不动半分，“受灾两地，乃至整个岭江府数百万民众，感念大将军先前功德，又得大将军此时恩惠，也皆请愿。”
“嘶！”有谁短促深吸了口气，又骤然静下来。
所有大臣低眉垂眼，连呼吸都尽量减轻，不敢发出丝毫响动。
台陛下站着的太监，匆匆将通政使高举的请愿折子取下，朝上呈递。
旁边候着的廖进德正要接过，又一小太监匆匆自后殿过来，在他耳畔耳语了几句。
大内总管面上没什么变化，瞳孔却骤然紧缩了下。
他不动声色接过请愿折子，将之呈递给皇帝时，低声耳语：“陛下，百里将军也有请折，兵部那边……只怕也有所隐瞒。”
话音未落，下头的某位大臣好似听到这话语，陡然往前踏了步，“陛下，臣有是启奏。”
众人瞥眼过去，却是兵部右侍郎！
“说！”元景帝面色已经黑沉下来。
“去岁北地疆域异常冷寒，偏生衣库部未曾赶制出足量冬衣运往北疆，以致边疆战士冻死者数百，北地守将纷纷上奏，也未能求去棉衣防寒保暖，直到年末时，接到一批商贾赠送的冬衣，才得以度过上个冬季。”
“商、贾？”元景帝脸色阴郁，商贾二字几如牙缝迸出。
“是。”兵部右侍郎平举笏板，不惊不慌。
“这些商贾曾受青大将军之恩，感念边疆将士苦寒不易，不忍他们活活冻死，便以青大将军的名义，赠送数万冬衣。将士们收到冬衣后，感念青大将军之恩，自愿联名上请，恳求陛下赦免青夜白之罪。”
殿内大臣听到“商贾”二字时，就已猜到这话语，到没了开始的惊讶，只垂首敛目，宛如雕像。
“商贾商贾，这是那来的商贾！”元景帝没看递上来的请折，重重往地下一掷，冷眼往殿前某处一扫：“麒麟指挥使，你麒麟卫在巡查什么！”
“噗通！”被扫的中年人立即跪了下来，“陛下容禀，臣也是上朝前才接到消息，北地疆域负责查守的校尉，以及上百麒麟卫早在一月前，便……便遭不明人士袭，无一幸存。”
听着的大臣心头微震，又觉理所当然。
青夜白若真要出手，其他人又焉有还手之力？
“北地边域卫所被洗，那岭江府内的麒麟卫也全是死的吗！”元景帝勃然大怒，扫过殿内所有大臣，开口就骂：“还有你们，岭江府去年遭受的雪灾却到现在才报，占有其位，不谋其职，朕要你们何用！”
“臣等有罪！”相关大臣立即跪倒一片，不敢在这时喊冤触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