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家几人站在公堂下，与跪地的陈家父母形成鲜明对比，全然不似被告罪民。
亭乡知县心头有些别扭，看了一眼，很快又撇开视线，压着嗓子开口道：“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回大老爷，小人陈庄陈腊，告这青家老二强占我女，逼迫我女委身于他！”知县一问，陈父马上高声作答，还不忘拿眼怒瞪青近黎。
“既然告的是青二，那其他人就暂且先退下吧！”知县端着威严接口。
衙役立即将无关人员领到旁边，公堂下便只剩被告原告和陈娇四人了。
“陈腊是吧？你说青二强占你女可有证据？”亭乡知县已先看过状纸，对于事件心里门清，但该问的话还是要当堂问出来。
“有！”陈父话语响亮，依旧瞪着青近黎，“他青家跟我家无亲无故，却让我家娇娘待在他家端茶倒水、伏低做小，连大过年都不让回家，这不是强占是什么？”
旁边跪着的陈母，适时往陈娇身上扑了过去：“我的娇娘啊，你可受苦了……”
“肃静！”知县拧眉一喝，抬起惊堂木重重一拍：“来人，陈氏扰乱公堂，先捂嘴拖出去！”
“是！”左右衙役应声，将哭喊的陈母提到了外头院落。
堂中便只剩下陈父陈娇和青近黎三人了。
“青二，你可有话要说？”知县望向青近黎，面上严肃依旧，心头却紧张起来。
这位可不像青大将军那般温良谦和，他那通身气息又冷又凶，都不用开口说话，单单往那儿一站，就能唬住大多数人。
“有。”青近黎面无表情，只实话实说：“去年十一月，我在山上救下被饿得奄奄一息的娇娘，留她在我家调理身体，过后陈腊得知消息，非但不感激我家，还带着痴傻的陈玉石赶来讹诈我家。
我可怜娇娘被生父继母苛待，便花钱将她买了下来，这事整个白岭村、以及陈庄族老……”
“你胡说！”陈父眼红脖子粗地吼回去：“我什么时候将女儿卖给了你！明明是你趁我女儿上山找食，将我女儿掳了去，我女儿早说给了周家老爷，只等开春就将人抬进门，是你强占了我女儿，还伙同其他人欺瞒大伙！”
“肃静！”知县再次拍了下惊堂木，“陈腊，你说这些可有证据？”
“回大老爷的话，小人早就呈上与周家老爷的文书婚契，上头写明了嫁娶时间，约好了开春抬娇娘过周家，周家老爷也可为此作证！”
旁边记录案情的主簿，将陈家先前呈来的文书递交上去。
知县早看过这文书的，此刻装模作样地扫过一眼，道：“这周地主可在？”
“在。”有衙役回话。
“唤上来。”
周地主不愧是周大少的同族，别的不说，这身材是真有些像。
知县依照规矩问了身份，在细问他是否真跟陈家有这样一纸文书婚契。
周地主自是点头承认，“我当初已经给了十两银子的聘礼，就等开春将娇娘抬入府去，只是那时陈玉石还没痴傻，他接了聘礼写了文书婚契就先回去了，我是开春才抬着轿子去接人的，结果这陈玉石不仅傻了，娇娘也被人夺了去！”
知县点了点头，在转向青近黎，“青二，你说你当初买下了陈娇，可有契据呈上？”
“有。”青近黎转向陈娇。
陈娇从怀中拿出当初的卖身契，往上呈递。
那卖身契被撕毁过，后来陈娇又去捡起粘了回去，此刻看上去有些皱皱巴巴，好在字句和手印都还清晰。
知县看了眼，面上神色一严，骤然转向陈父：“陈腊，这话你怎么说！
你先把女儿卖给周地主当小妾，转手又把女儿卖给青家，你是当本官眼瞎脑昏，看不出你骗人钱财！还想要将女儿带回家去，继续骗取他人吗！”
“小人不敢！”陈父马上磕拜下去，嘴里大喊冤枉。“小人绝对没有再三卖女骗人钱财！”
“大老爷有所不知道，我这女儿是丧夫寡妇，想要二嫁是找不到好人家的，我……我好不容易才为她找到一个归宿，哪还会将她卖给青家啊！
当时、当时是青家先占了我女，又意图让我家出银子赎回，说什么我家女儿在她家吃了多少多少好东西，非得要我家出六两银子才能带走……”
“天见可怜的，我家穷得很，仅有的银子都给儿子拿去治病了，哪还有钱赎回，这才不得已让他们……再度占了我女儿，可怜的我的娇娘……”他说着哭喊起来。
“啪！”知县再度一拍惊堂木，“你说青家逼你卖女，那怎么过了年后，到现在才跑来告状！”
“这……小人不敢告啊，当初青家逼迫我卖女时，可是有整个白岭村的人帮着他，就连我庄族老都站在了青家那边去。”陈父说得可怜，还装模作样地摸了把泪。
“要不是开春周地主找来，我……小人就是到现在也还不敢告啊。”
这话表演得真，顿时让外头看热闹的百姓议论起来。
知县冷笑了声，“这青家乃流放之身，有何能力让整个白岭村，乃至陈庄族老都帮着他们逼你卖女？！”
“这……”陈父垂着头，眼珠子急急转了几圈，才记起先前背诵好的词。
“大老爷做主，青家虽然是被流放到这里的，但他家厉害啊，青家兄弟是打猎的好手，每年不仅能赚不少钱，还能多打上几头野猪分给村里人，白岭村的人自然就偏向青家。
而他们女儿身为流放罪民，却还能跑去青州当厨子赚钱，据说还认识某位王爷，他们要逼迫我卖女儿……实在是容易得很啊！还望大老爷明察啊！”
青宁凝被叶珩调去青州城当厨子的事，知县是清楚的，甚至青家分肉给白岭村改善关系的事，他也清楚。
但要说青家强占民女……先不说可不可能，倘若青家真干了这事，他们有的是法子解决陈家，哪还轮到他跑来告状。
知县心头冷笑，面上威严依旧，“如此倒真是青家逼你卖女了？”
“是是是！”陈父忙不迭地点头，正要歌颂知县明察。
堂上猛地一拍惊堂木，冷目喝了出来，“好你个陈腊！事到如今，还敢假言假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