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自重。”陈娇再往后退了小步。
宋子颖脸皮极厚，哪怕对方表现出拒绝，他还能自以为风流倜傥地继续靠近：“像娘子这样的美人，就该穿华裳戴华饰，方能显出绝艳姝色，要是娘子你跟了我，这些东西都将……”
“公子既不懂自重，也不知登徒子，那可知何为卑鄙、何为下流、何为无耻？”陈娇蹙眉截话，声音端得柔婉，哪怕骂起人来也悦耳动听。
宋子颖没想她会如此回话，“你……”
“若公子都不知，那该回去照照镜子，仔细端详一番。”陈娇接口讥讽，再无先前柔顺。
宋子颖面色晦暗下来，“这么说，你是要看着令尊被打断手脚了？以令尊这身体，只怕几拳下去就该一命呜呼了，陈娘子当真如此狠心？”
“公子欲要逼良为娼，却言良女心狠不从，那公子又算什么东西？”陈娇冷语直怼。
宋子颖脸色彻底阴晦下来。
跟着的随从见主子被骂，脱口就道：“你个臭表子，我家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
“嘭！”
气字还未出口，那随从陡然被人一脚踹飞，砸到外头院子。
“你！”宋子颖惊了下，抬头就见青近黎往前踏了步，高大的身躯不仅将陈娇护在身后，还将他笼罩在阴影里。
宋子颖心头紧了下，不觉往后退了两三步。
这一退，气势上便输了大截。
他赶忙稳住步子冷喝：“你敢在公堂之上大打出手！”
“你骚扰我未婚妻，打你又怎么了。”
宋子颖一怔，讶然脱口：“你说什么！”
陈娇心口猛地一跳，怀疑自己听错了话语，可心底却有股甜意悄然爬上，无法抑制不得抗拒。
旁侧站着的其他人瞪大了眼睛，讶异了好一会儿，纷纷望向跟他们站在一处的青夜白。
先前青宁凝想要去帮忙，却被青夜白制止，言及还没到时候。
“现在可以过去了。”青夜白笑了下，整个公堂内，唯他对青近黎的话语波澜不惊，像是早已经料到。
“娇娘将是我妻，你讨债找错了人。”青近黎再次开口。
宋子颖霍然回神，“不可能！她先前还说是陈加的未亡人，陈腊也没将女儿许配给你！你说陈娘子是你未婚妻她就是你妻了？！”
“当然。”青近黎话语不多，回头转向陈娇。
陈娇也正仰头望着他，心头充满忐忑，犹疑做梦，双颊却隐约泛出些许霞色，浅色朱唇开合，宛如唤着谁的名。
青近黎知道这话唐突，但他也不知该如何婉约，只能开口直言：“我给不了你荣华富贵、锦衣玉饰，只能护你爱你将你放在心上，不让任何人欺你辱你，你可愿意嫁给我？”
陈娇张了张嘴，答不出话来。
想要过来帮忙的青宁凝，默默站在原地没动了。
宋子颖愤然大喝：“青家可是流放到乡野的贱籍，陈娘子你可要想好，嫁给这样一个人，你往后也将永不得翻身，一辈子都是贱……”
“我愿意。”陈娇轻快答了声。
宋子颖话语突凝，心头不甘飞扬而上，原本就不算俊的脸，此刻扭曲得有些丑陋，“嫁给一个贱民，那你也是贱民！陈娘子还是重新考虑考虑！别忘了，你爹还欠我一百两银子，他的生死还握在我手里！”
“那是他欠的，不是娇娘欠的。”青近黎冷语。
“陈娘子姓陈，哪怕外嫁她也还是陈腊的女儿，身为女儿岂能看着父亲去死！”
青近黎睨了过去，“你觉得一百两很多？”
这话平白有些鄙视。
宋子颖一息。
青近黎继续道：“还是你能拿出更多借据？”
他本觉得这事十拿九稳，哪会多此一举弄更多的借据啊！宋子颖心头大怒，“自古婚约乃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以为当众求娶，陈娘子就会是你的！”
青近黎没回答这话，而是朝公堂外看了去。
宋子颖感觉到什么，蓦然回首。
就见几个庄稼汉，护着两上了年纪的老者朝公堂走来，外头站岗的衙役也没拦住询问，直接就让他们进了来。
“咦，这是怎么回事？还没开堂审案吗？”领头的里正见里面既没站衙役，也没有知县，不免迷糊起来。
一直未曾参与进这事的青夜白，此刻终于拱手过来，“劳烦里正叔带人过来了，这案子已结，倒是不用人作证了。”
“这不用作证？那你们赢了没？那陈腊……呀！”他刚说到陈父，就见陈父如剥了皮的死狗般，浑身是血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吓了他一大跳。
“陈腊受了杖刑，看着有些吓人，等用了药，躺着休息上一两个月也就无碍了。”青夜白轻声解释，全然没在意后头阴脸拧眉的宋子颖。
里正明白过来，青家的人都没事，陈腊却被打得皮开肉绽，那自然是青家赢了这堂案子。
他心头松了口气，对陈腊没半分同情：“当初都白纸黑字写清楚了，他还敢跑来告状！真真是活该如此！”
后头跟着的几人依稀应了声。
青夜白笑着，温温和和地跟他们打过招呼，最后停在一两鬓微白的中年人身上，浅声道：“老大哥可还记得我家上回提的事？”
“记得记得，是说娇娘的事吧？”那中年人一口应着。
这公堂内没有衙役官吏，他倒也表现轻松，伸脖子朝里头的陈娇招呼了声，“娇娘过来！”
陈娇认得他。
这中年人是她亡夫的大伯父，也是陈加这一脉的大家长。
可他跟陈加早闹翻了，两家已多年不曾往来，当初也是这个原因，陈加这边的人才没管她死活。
现在怎么又来这公堂，还跟青夜白很相熟的样子？
陈娇茫然过了来，福身行了礼。
中年人笑着应下，先是客套地安慰：“娇娘啊，让你伺候陈加那混账东西真是委屈你了，好在那都已经过去了，这青家你也待了两三个月，知道他家是个好的。
前段时间青家请人过来给你说媒，我原想着我非你正经公婆，不好答应，可谁知你爹能这么混账，竟想将你卖去当小妾！
我老陈家的媳妇，岂能去给他人做妾！今日我就替你公婆做主，允许你改嫁到青家，娇娘啊，你可愿意？”
陈娇眼里涌出泪花，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她从未想过青家会为她做到这个份上，他们明明相识也不过半年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