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青宁凝唤了声，扫过炕头托盘内的碗勺汤粥，杏眸盛满欢喜：“看来今晚的鸡丝粥还合胃口。”
这粥她前后总共花了一个多时辰，用高汤熬制，还加入了温补药膳。
“嗯，让你费心了。”青夜白苍白的嘴唇掠过一丝笑，眸光柔和。
他出身商贾世家，二十年前战乱未发时还是青家大少，对吃食也曾颇为讲究，知道这看似简单的鸡丝粥，做起来花费的精力和时间，一点也不比那些大菜少。
“女儿孝顺父亲是应该的。”青宁凝笑着将药端来，一边打趣外头的人，“等您身体康复，就可以出外头跟那些吃货一起抢食了，也省得独自在屋里闷得慌。”
“我出去还要抢？”青夜白接过药反问。
青宁凝也是上道：“当然不用，我会每样弄出大份专门孝敬您，您到时就当着他们的面吃，馋死那些吃货。”
“好，这话我可记着呢。”青夜白笑着，慢慢喝了口药汤，宛如没尝出其中苦涩。
青宁凝看着那黑浓的药汁，眉头不由自主的扭到一起：“明天我去买点蜜枣回来，这药看着就很苦。”
“还好。”青夜白仰头将汤药饮尽。
青宁凝接过空了的药碗，倒了水送过去，“我待会去问问柳大夫，喝完药能不能吃点别的驱散苦味。”
“不碍事，也不是很苦。”
“您是喝多忍习惯了，这种药怎么可能不苦，闻着味道就难喝。”青宁凝连鼻子都皱了下，等他喝水漱过口后，要扶他重新躺好，伸手试了试被窝的温度，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都不热，这被子太薄？我再去找床被子来……”她说着就要行动，手腕忽地紧了下。
青夜白将人拉住，“不用麻烦，我体质偏寒，历来如此。”
“哪有！”青宁凝脱口反驳，“您以前跟二叔一样并不怕冷，哪是历来如此，要不是……”
她顿了顿，将要出口的话语咽了回去。
五年前那一战到如今，对他影响太大，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遭受极大的创伤。他明明正值壮年，如今也不过才三十七岁，却已是一身病痛，甚至很有可能……
“咳，抱歉，让你们这么费心。”青夜白压下喉间的痒意，松开了她的手。
青宁凝也冷静下来。
这个家里并没有多余的被子，她要多拿了一床出来，其他人晚上就没得盖。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还能多盖张兽皮，可现家里剩下的兽皮都被青言慎拿去卖了，冷了又能如何？
她心里对青言慎一家的怒意又深了两分，面上没有显示，回头重新帮父亲捂好被子，“待会我弄些炭火过来，将炕烧起。”
青夜白勉强笑了下，没有反对。
“您好好休息，我去外头收拾下。”她收起碗勺要走，到门口时又忽地顿住。
“怎么了？”青夜白察觉到她的迟疑，俊眉微蹙。
“也没什么……”青宁凝停了下，回眸浅笑，“就是突然想起，二叔敏锐得很，我这厨艺终究是太过明显了。”
青夜白听出这话的意思，眉心拧了起来。
连他躺在床上只听儿子说了几句话，就怀疑她的厨艺和突然的成熟，青近黎回来差不多一天了，怎么可能还发现不了她的不同？
“您好好休息，我先出去。”青宁凝也不多说什么，抬步出了屋子。
正屋里又静了下来。
青夜白躺在床炕上，闭了闭眼，耳边又听到脚步声传来。
他轻咳了两声，侧首睁眼。
青近黎已经走近床头，冷俊硬朗的脸上浮着几分担忧。
“咳咳，怎么了？”他咳嗽着，要挣扎坐起。
青近黎靠过来，半扶着他坐好，神色有些迟疑，似在纠结该怎么开口好。
“咳，你是想说宁凝的事吧？”青夜白优先道。
青近黎冷硬的神色兀的更寒了分，“她跟你说了？”
“咳咳咳……”青夜白咳嗽不止，喉咙又干又痒。
青近黎的冷顿时转为担忧，从旁边的茶几上到了杯温水送过来。
青夜白润了喉，这才止住咳嗽不再连续，“你在怀疑她？是觉得她不是宁凝？”
青近黎没有开口，冰冷的表情已经表达出他的想法。
青夜白轻叹了口气，“你懂摸骨探龄之功，这姑娘也没有易容改颜，她如果不是宁凝，这世上还有谁会如此费尽心思，送来这么一名破绽百出的小姑娘到我们身边？”
青近黎还是没回答，嘴唇紧抿着。
兄长一开口，他就知道他是信任外头那人的。
“咳，十一岁的小姑娘有如此厨艺和心性，将来成就定然不小，我们被流放到此，于那些人而言已是废人无异，谁会舍得将这般人送至……”
“你不是废人！”青近黎终于忍不住开口：“是他们忘恩负义心胸狭窄，当初西蛮和齐人联手攻入皇城，要不是你，这些人哪来现在的安……”
“近黎。”青夜白低咳着打断他，眉宇染上倦怠，“你戾气太重，以前的那些事不用再提了。”
“好，不提那些，就说外头那人！她外表确实与以前的宁凝一模一样，可宁凝厨艺天赋再好，也不可能会从前根本没接触过的东西！就算这几天来她心性大变，也不可能如此成熟稳重，甚至还有办法找来柳朝熠！”青近黎将怀疑一口气吐出。
青夜白也想到青宁凝做出的小蛋糕等物，嘴角掠出一缕浅笑，平白的有些骄傲。
青近黎还要再说，见兄长这以此为傲的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怎么想的！眼睁睁的把明显不是宁凝的人当成宁凝？难不成你还真信了她说的那套鬼话？！！”
“鬼话？”青夜白想了想。
前世今生之说，确实是鬼话。
“哼！什么梦里得到一卷食谱成了大厨，醒来就有这般厨艺，这不是鬼话是什么？！”青近黎还是满满怒怨。
纵使他吃了青宁凝做的好吃的，可他不是那种吃人嘴软的人！哼！
青夜白还是笑着，“鬼神之说历来有之，偶尔信上一次也不错，何况……”
鬼神给予他的宁凝如此造化，纵使将来他不在了，她也能活得很好。不说信上这一次，就是往后成为它们的信徒又何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