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有什么意义呢？
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去扛起那些名为大义的责任，为还活着的人开辟未知的道路。
难不成你们还想谋个一官半职什么的？
真是笑话，你们中除了大师兄和九师姐，有谁会真正在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又没有人付给你们钱，又没有给你们好酒喝，又没有给你们永久的福记楼点心，也没有数不清的漂亮姑娘主动投怀送抱……
你们是为了什么呢……
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家伙，都是一群只为自己着想的家伙，都是一群无聊透顶，只会说空话的混蛋。
都是一群白痴。
比镇上的老杨头养的猪还要白痴。
打不过敌人不会跑吗？
明知道是送死还去做什么？逞英雄吗？
你们莫不是被师傅的低级智商感染了不成？他是白痴，我是知道的啊，你们怎么也会跟着做出这种白痴的事情啊！
我打架打不赢你们，喝酒划拳比不过你们，做的饭难吃，饭量也不大，不会说话不会讲故事，不会哄师傅高兴，不会刺绣也不会看人脸色。
没大师兄那么温文尔雅，没他那么温柔。
没二师兄那么会交际，也没他那么聪慧。
没三师姐那么勇敢，没三师姐那么果断。
没四师兄那么能说会道。
没五师姐那么耐心。
没六师兄那么稳重，也没有他那么会吃苦。
没七师兄那么诚恳，老实。
没八师姐那样有悟性。
没九师姐那样善良。
我只是那个后山道观里，最笨最没用的小师弟，没天赋没实力也没擅长的东西，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什么东西都学不好，胆子又小还怕死……
我就是这样一无是处的废物啊。
可是……可是为什么，你们要让我一个人活下去啊……
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我呢？
莫子渊将头扣在岩壁上，重重地喘息着，脚下的血液早已干涸，双手的伤势也在不知不觉中痊愈。
只剩下衣服上残留着的，黯淡下去的血渍。
黄昏的光芒洒在他佝下去的脊背上，似乎要将他压垮。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沉寂下去的，山谷间的幽风未能托起少年的衣角。
呱呱！
突然间，一只在山峦上空盘旋飞舞着的白鹭降落下来，最后停靠在莫子渊的肩头，他轻蹭了蹭莫子渊的脸颊，雪白的羽毛摇摆间带起阵阵清风，吹动着少年散乱着的黑发。
原先凝固在地缝中的衣服袖口被风微微托起。
莫子渊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头，原先黯淡下去的瞳孔渐渐恢复了神采。
“你是在给我别的选择吗？”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白鹭光滑的白羽，声音中多出了些许颤抖的温度“是这样吗……”
白鹭拍打着翅膀，呱呱地叫了几声，像是在回应莫子渊的问题。
“这样啊……”墨子渊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心底的阴霾被他压了下去。
白鹭再度轻蹭了蹭莫子渊的脸颊，张开双翅，在他头顶上盘旋几圈后，独自飞向高不可攀的天际。
一片洁白的羽毛自半空中飘下，缓缓落至莫子渊展开的手心上。
他轻拈住那片白羽，抬头看向白鹭远去的方向，红透半片天际的晚霞怒放于群山之巅，洒下的温暖光辉照耀出少年随风飘摆的衣角。
一个从未设想过的念头从他的脑海深处忽地窜出，心底深处有着零星的野火升腾上来，最后卷起汹涌的烈焰火海，包裹住他的灵魂。
既然没有路，那便自己创造出一条路好了。
既然不能回头，那便一路杀向前好了。
莫子渊闭上双眸，下定了决心。
他的身影逐渐没入天青色的沟壑深处，伴随着自天际垂落的水瀑，坠向下方沉浮着的落落花雨中。
“小师弟，小师弟！快一点，别磨磨蹭蹭的！”五师姐向徒步下山的黑衣少年招了招手，和九师姐一起托着一套配着冠冕的唐式长袍。
“你们这是……”莫子渊看着面前这副场景，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稳健的步伐不自觉地快了许多。
师傅被死死地绑在一张小木凳上，嘴里塞着一团毛球样的东西，硬是让他发不出声音来。
不过即使开不了口，师兄弟几人也能从他的表情上读出些许讯息来。无非是震惊于这两位弟子是怎么找到喝酒的自己，又是怎么一路强行把自己给连哄带骗到山上，最后二话不说捆绑住自己。
还塞住了嘴。
如此大逆不道，如此不懂得尊师重道等等。
一左一右傍着师傅的三师姐和八师姐也早已读懂师傅脸上的神情，然而她们没有丝毫气恼甚至停止的打算，反而有些兴奋，为了不让师傅胡乱动弹，把他身上的绳子勒得更紧了。
三师姐一边嘴里念叨着师傅的一日三餐以后由自己做主，一边为这个邋遢的道士整理好新衣裳，梳理好拧在一起的络腮胡须。
八师姐则是一副顽皮小女孩的模样，一边瞪着师傅让他不要乱动，一边帮他叠好裤腿鞋底。时不时还踹上两脚凳子恫吓他。
大师兄少有的穿上一身纯白的丝绸锦缎，眉宇间的从容更透露出一股风度翩翩的书生气质，若是再持起一把纸扇，指不定会被认作是江南书香门第的公子。
他走上前来，想为师傅开辩几句，制止她们现在的行为，结果却被二师兄给挡住了。
他挤了挤眉头，示意三师妹等人继续，自己则是一勾大师兄的肩膀，将他往道观里带，一句句子曾经曰过随口就来。
愣是说得大师兄有点摸不清头脑。
七师兄和六师兄两人也穿戴上了崭新的橘红色的圆领缺袍，腰间系着丝绸的革带，有点像是大户人家的子嗣。
他们两个有些于心不忍，刚想说些什么，结果就被一脸凶神恶煞的三师姐用眼神给瞪了回去，七师兄在巨大的压迫力下无奈闭上了嘴，六师兄则是转向一边，吹着口哨抬首望天。
四师兄拍了拍莫子渊的肩头，将一片紫色的灵叶喂入他的口中，随后指尖青光凝聚化作一道流光，转瞬除去少年衣袖上的隐晦血渍。
在旁人没有察觉的瞬间。
“四师兄，我……”莫子渊想试着解释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