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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热类(十二)

所谓四时天气者,皆随运气之兴衰也。然岁中五运之气者[五运:此指主运。],风暑燥湿寒,各主七十三日五刻,合为期岁也[期岁:即一年。]。岁中六部之主位者[六部之主位:即指下述一年中木、君火、相火、土、金、水所分主的时令。],自大寒至春分属木,故溫和而多风也;春分至小满属君火[君火:指心火,溫暖而不炎烈,与初夏之气相应。],故暄暖也[暄:xuān,音“宣”,溫暖。];小满至大暑属相火[相火:与盛夏火热之气相应。],故炎热也;大暑至秋分属土,故多湿阴云雨也;秋分至小雪属金,故涼而物燥也;小雪至大寒属水,故寒冷也。然则岂由阴阳昇降於地之内外乎!其地中寒燠者[燠:ào,音:“奥”,热。],《经》言[经:指《素问》。]:火热主於出行,寒水主於闭藏。故天气热则地气通泄而出行,故地中寒也,犹人汗出之後体凉。天气寒则地凝涷而闭塞,气难通泄,故怫郁而地中暖也。《经》言[经:此指《素问》。]:人之伤於寒也,则为病热。又如水本寒,寒极则水冰如地,而冰下之水反不寒也。冰厚则水溫,即闭藏之道也。或大雪加冰闭藏之甚,则水大溫,而鱼乃死矣!

所说的四季气候,均随着运气的兴衰而发生变化。然而在一年中风暑湿燥寒五运之气,分别主管七十三日另五刻,合起来就是一年。一年中六气分别所对应的季节是,从大寒到春分属风木,所以气候温和多风;从春分到小满属君火,所以气候温暖;从小满到大暑属相火,所以气候酷暑炎热;从大暑到秋分属湿土,所以多阴云湿雨;从秋分到小雪属燥金,所以气候清凉而万物干燥;从小雪到大寒属寒水,所以气候寒冷。地中的冷暖变化,那里是阴阳升降到地之内、地外形成的呢!《内经》说,火热之性外行,寒水之性闭藏。所以气候温热时,地气通畅外泄,因而地中寒凉,就像人体出汗以后身体变凉一样。气候寒冷时,地冻结凝聚闭塞,地气难以通达泻泄,所以郁结而变暖。《内经》说,人感受寒邪,就患热病。又如水性本寒,寒达到极点,水便冻结成如同地面一样的坚冰,但是冰下面的水反而不冷。冰厚时下面水变温,这就是闭藏的道理。或者大雪再覆盖在冰冻上,使闭藏加重,于是冰下面的水过度温暖,以致水中鱼死亡。

故子正一阳生,而至於正月寅[正月寅:古人以十二地支纪月,汉武帝太初元年颁行《太初曆》,以正月为岁首,是为夏,陰曆正月为寅。],则三阳生而得其泰[泰:六十四卦之一。],泰者通利而非否塞也。午正一阴生,而至於七月申[七月申:申,原作“中”,形近而误,据伤寒三书本改。陰曆七月为申。],则三阴生而得否[否:六十四卦之一。],否者否塞而非通泰也。然而否极则泰,泰极则否,故六月泰极,则地中至寒。十二月否极,则地中至暖,然则地中寒燠明可见焉!故知人之冒於寒而内为热者,亦有之矣!

所以冬至子时正点,少阳之气萌生,到正月寅,三阳之气产生而与泰卦相应,泰卦的卦象表明天地相通,阴阳相交,而无闭塞不通之象。夏至午时正点,厥阴之气萌生,到七月申,三阴之气产生而与否卦相应。所谓否,是与通利的泰卦相反,即闭塞不通。然而,当闭塞不通达到顶点,便会演变为通利;当通利达到极点,便会演变为闭塞不通。所以,六月间通利达到顶点,阳气得泄,因而地中寒凉。十二月间闭塞不通利达到极点,阳气被郁!因而地中温暖。既如此,那么地中冷暖变化,就清楚可见了。所以,当人触冒寒邪就变成内热病,也是有的。

或问曰,人冬阳在内而热,夏阴在内而寒者,何也?答曰,俗已误之久矣!夫一身之气,皆随四时五运六气兴衰,而无相反矣,适其脈候明可知也[适:测度。]。如夏月心火生而热,则其脈滑数洪大而长[滑数洪大而长:几种阳性脈象,滑脈,搏动流利,应指圆滑;数脈,脈搏急速,一息五次以上;洪脈,脈浮而有力,如波涛汹涌;大脈,脈幅粗大,倍于常脈;长脈,脈长超过本位。],烦热多渴,岂为寒也,馀候皆然。或平人极恐而战慄者,由恐为肾志[恐为肾志:志,情志,人体五种情志与五脏的对应关系分别是,喜为心志,悲为肺志,怒为肝志,思为脾志,恐为肾志。],其志过度则劳伤本脏,故恐则伤肾,肾水衰则心火自甚,而为战慄也。又如酒苦性热,养於心火,故饮之过多则心火热甚,而为战慄,俗谓之酒禁也。

有人问,冬季人身阳气在内而发热,夏季人身阴气在内而生寒,为什么呢?回答说,世俗人对此误解已经很久了。人身之气均随着四季五运六气的兴衰而发生变化,绝没有不符合这个规律的。测度脉象和证候,就可以非常明白了,比如夏季心火旺盛而发热,便出现滑、数、洪、大、长等阳热的脉象,且伴有烦热口渴,这哪里是寒证呢,其余各证也是这样。也有一些正常人,当恐惧到极点时,就发生战栗发抖,由于恐是从肾发出的情志,五志过度反伤本脏,所以恐惧过度就伤肾。肾水受到耗损,不能克制心火,心火亢盛,因而出现战栗发抖。又比如酒味苦性热,能资助心火。所以饮酒过多则心火热甚,因而造成战栗发抖,这就是通俗所说的酒禁病。

《经》曰[经:指《素问》。以下各“经”字均同此。],阳并於阴[并:与“併”同,合并,此有进入的意思。],阴则实而阳明虚,阳虚而寒慄而鼓颔也[寒慄而鼓颔:慄,战慄、发抖;寒慄,因寒冷而战慄发抖。鼓,鼓动;颔,下颌部,俗谓之下巴,为足阳明胃经所循行的部位。鼓颔,上下牙齿相叩击,亦为寒冷的样子。]。注曰[注:指王冰对《素问》的注释。]:阳并於阴,言阳气入於阴分也。阳明,胃脈也,故不足则恶寒战慄而鼓颔振动也[慄:原脱,据王冰原注补。]。然阳明经络在表而主於肌肉[阳明经络在表而主于肌肉:阳明经脈在表,阳明经脈与腑相对而言,则阳明经脈为表,胃腑为里;主于肌肉,即主肌肉。],而气并於裏,故言阳明虚也。又《经》曰,夫疟之始发也,阳气并於阴,当是时,阳虚阴实,而外无阳气,故先寒慄也。阴气逆极[逆极:逆,逆乱;极,顶点;逆极,逆乱达到极点。],则阳复出之,阳与阴复并於外,则阴虚而阳实,故先热而渴。然阴气逆极则复出之阳者,是言阳为表而反为阴也,其气复出而并之於表,非谓阴寒之气出之於表而反为阳热也[於:原作“为”,误,据伤寒三书,伤寒六书本改。]。又《经》曰:夫疟气者,并於阳则阳胜,并於阴则阴胜。阴胜则寒,阳胜则热。然气并於阳而在於表,故言阳胜;气并於阴而在於裏,故言阴胜,此乃表裏阴阳之虚实,非寒热阴阳之胜负,但阳气之出入耳。

《素问·疟论》说:阳气入阴分与阴合并,那么阴实而阳明虚,阳明虚,所以出现鼓颔战栗发抖。王冰注释说:阳合并于阴,是说阳气进入阴分。足阳明,是属于胃的经脉,所以足阳明经气不足,便产生恶寒,鼓颔,战栗发抖等病证。足阳明经脉为表,主持一身肌肉,阳明经气进入于体内,所以说阳明虚。《素问·疟论》又说:疟病刚开始发生的时候,阳气进入阴分与阴气相合并,这时阳虚阴盛,体表阳气虚弱,所以先出现寒冷发抖。当阴气逆乱达到极点时,阳气又外出到体表,阳气与阴气又在体表相合并,这时阴虚而阳盛,所以先出现发热口渴。阴气逆乱达到极点,又外出到阳的原因,是说阳为表而阴为里。阴气外出并于体表阳气,并不是说阴寒之气外出到表反而变为阳热。《素问·疟论》又说:疟气并于阳则阳胜,并于阴则阴胜。阴胜就表现为恶寒,阳胜就表现为发热。疟气并于阳,是指在体表,所以说是阳胜;疟气并于阴,是指在体内,所以说是阴胜。这是指表里阴阳虚实而言,并不是指阴阳寒热的胜负,只不过是指阳气的出入而已。

如伤寒病日深[伤寒病日深:指感受寒邪所引起的外感病,起初病邪在表,为表寒证,然後入裏化热。],表证已罢,而热入於裏,若欲作大汗,则阳气必须出之於外,郁极乃发。而阳热大作於裏,亢则害,承乃制,故为战慄。而後阳气出之於表,则蒸热作而腠理开[蒸热作而腠理开:热性弛缓,所以热则腠理弛缓而开泄。],大汗泄而病气已矣!或战慄无汗而癒者,必因发汗吐下,亡津液过多,则不能作汗,但热退气和而癒。或不战慄而汗解者,虽因日深表热不罢,内外俱热,阳不并阴,而外气不衰,裏无亢极,故无害承乃制[无害承乃制:害承乃制,即“亢则害,承乃制”的损言。因为悰热不亢盛,所以就不会出现亢则害,承乃制的病理变化。],则无战慄也。或不战慄而亦无汗癒者,阳不并阴,而气液虚损故也。故诸战慄者,表之阳气与邪热并甚於裏,热极而水化制之,故寒慄也。虽尔,为热极于裏,乃火极而似水化也。

例如,伤寒病一天天加深,表证已罢,热邪内传入里。如果要形成大汗,那么阳气必须外出到体表,郁结到极点,才能发汗。如果热邪大盛于里,热邪过甚便出现危害,于是承继的水行便加以制约,所以出现战栗。然后阳气外出到体表,蒸蒸发热,肌肤腠理开泄,汗出而病愈。也有战栗无汗而病愈的,这必定是因为发汗、涌吐、泄泻太过,津液耗损过多,不能形成汗液,只是由于热退,正气调和而病愈。也有不经战栗,只是汗出而病愈的,虽然伤寒病逐渐加深,但表热仍然存在,内外均热。阳气没有入内与阴相并,体表阳气不衰,体内热邪也不亢盛过极,所以就不会产生危害,也无寒水制约的病理过程,于是便不形成战栗。也有不经战栗、汗出而痊愈的,是由于表阳不与阴相并,正气津液亏损的缘故。所以,凡是战栗的病证,是体表阳气与邪热同甚于内,热到极点便出现寒水的制约,因而出现战慄。虽然有上述各种不同的战栗,但都是因为里热极甚,火热极甚便出现寒水制约的病理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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