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和林念初正睡着，凌远的手机尖锐地响起来，他皱眉，接起来：“曲姐，什么事？”
他听着，脸色刷地苍白，冲口而出：“怎么可能？！”也不过半分钟的当儿，他的神色已经沉静下来，穿衣服，平静而快速地吩咐：“你跟李睿说，我马上到。”
他说着已经抓起了放在桌面的车钥匙。
林念初问：“出了大事故？”
凌远没有停下脚步，边朝门口赶过去边道：“我今天夜里恐怕回不来了。”
林念初：“到底出了什么事？”
凌远回了下头，眼神沉痛：“许楠自杀，已经……死了。”
凌远的车与第一医院的救护车几乎是从不同方向同时到达，停在不远处，王东和郁宁馨抬着一个担架跑过来，凌远从另一个方向过来。
李睿在泪和汗中抬起头，望着凌远走近，突然把许楠的尸身抱了起来，朝凌远过去，声音极虚飘地：“救救她，求你救救她。”
郁宁馨和王东在李睿背后停住。
王东：“凌院长，我们？”
凌远冲王东摆摆手，一边轻轻扶住李睿肩膀，一边极慢地极柔和地道：“你已经尽力了。”
李睿茫然：“尽力了？”
凌远慢慢地伸手想接过许楠的尸身，李睿却突然抱紧：“不，不，我还没有尽力，我要给她手术，我要治好她！”
他回头看凌远，无数哀求：“凌老师，求你，我们给她手术。”
他说罢，身子一晃，几乎是倒下，却还是紧紧抱着许楠不肯放手，凌远皱眉望向李睿的脸，发现他嘴唇已经苍白得没有任何血色，凌远的目光扫过他身上的处处血污，停在他依旧在流血的从左臂弯一直延续到了掌心的深长伤口时，忍不住握住他手腕，检查伤口，发现伤口中竟有玻璃。
凌远失声：“李睿，你的伤口需要立刻处理！”
李睿茫然地望着他，眼神有些涣散：“我要……我要给她手术。”
凌远朝王东：“给曲护士长打电话，让手外科的修主任立刻赶回医院。”
凌远还要对李睿说话，李睿面色苍白神色涣散，却依旧牢牢抱着许楠。
此时，郁宁馨走到李睿跟前，望着他，极平静地道：“领导，你去刷手，我来备皮，好吗？”
急诊室，李睿给许楠做各种复苏，但无济于事。
凌远道：“小睿，先处理你的伤口。”
李睿根本不理。
凌远皱眉，走过去，握住他手腕：“小睿。”
他挡在他跟许楠之间。
李睿暴怒地：“走开！”
凌远坚持地握住他手腕。
李睿大吼：“滚开！”
凌远：“先处理你的伤口。”
李睿想把凌远握着自己手腕的手甩开，凌远却是牢牢握住他手：“小睿，她已经走了，不要再打扰她了。”
李睿把他甩开：“你胡说，她没有死，她不会离开我，不会离开我！她答应了不会离开我，再也不会。”
凌远却立即又握住他手，李睿吼到最后已带哭音，成了呜咽，突然放开了所有的抢救仪器，抱住了许楠：“你说话不算话，你说话不算话！你怎么可以就这样地离开我？！”
凌远：“小睿，让我看看你胳膊上的伤口，你流了很多血……”
李睿望着他，又看看地上的血迹，仿佛终于有些明白，神色凄然绝望，唇角带出一个有些恐怖的笑容：“如果可以跟上帝交换，我用我这双手……换能再跟她在一起1年，哪怕只有一年，我也宁可拿我这双手去换。”
他转头，看着许楠身上的伤口：“楠楠，我要自己给你缝合，我不要让任何别人再碰你，让我最后为你做这件事。”他安静地拿起眼科针，想为许楠缝合脸侧、脖子上的伤口，手却抖得根本无法握紧持针器，他咬牙要用力，汗水滴下来，手越发抖得厉害，根本无法进行。
郁宁馨已经泪流满面，跨上一步，握住他手帮他把持针器卡上，再扶着他手腕。
李睿开始缝合。
眼前的许楠变得模糊，一切都又仿佛被极强的阳光打亮，，李睿仿佛看见许楠笑了，夹起琴，扬起弓，《四季·春》的调子流淌在弓弦之间。
当最后一针完成，李睿已经几乎站不住，极低声地对郁宁馨说：“谢谢你。”
郁宁馨：“凌院长已经把7院手外科的修主任特地叫来，你就看在老人家大半夜赶来的份儿上，让他看看你的手，好不好？”
日子在一天天的过去。
街头巷尾的小报，从突然间成片累牍报道不久前身陷“妇产科医生强奸门”的青年作曲家许楠自杀身亡的故事，从各种渠道的八卦，各种所谓相关人士的爆料，到另外一个惊人的报道，一位不肯透露名字的妇女，写信坦诚讲自己曾经被刘贸然欺负的经历。
信全文被刊登在多家报纸。
“您好，我是一个懦弱而没有勇气的女人。16年前，我因为早恋偷尝禁果怀孕，曾有一个妇产科医生利用工作之便，对我侵犯，并进行***长达数月，这件事在我心中一直是最大噩梦，直至结婚生子，也不敢对最亲近的人言及，却时常午夜梦回，心惊胆战。不久前，看到音乐人许楠报案，被告正是曾经侮辱过我的那个禽兽医生。我太佩服这女孩子的勇气了！也在心中为她祝福。没有想到，这之后，网络上、报纸上，居然铺天盖地是对她的侮辱、取笑，她成了茶余饭后最大的笑料，我觉得恐惧，又觉得愤怒，不知道是庆幸自己的懦弱，还是心痛她的坚强，我每天都为她祝福，希望她能挺过去，等到的却是她从高楼跃下的消息。在那一刻，我无法抑制恐惧悲伤和绝望，我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痛哭……我到现在，依然不敢对丈夫言明，这个世界就真的不能允许犯过一次错的人有幸福的生活吗？我们就该在当时以死明志吗？”
刘茂然承认强奸多名妇女，被判处无期徒刑。
2周后，许楠的唱片终于得以发行。
电视台节目，主持人身边坐着的是赵导演。
主持人：“这张碟片《小天使的世界》中途许多波折，今天终于发行，竟然三天卖空，有人说，这是爆炸性新闻的关系，也有人说制作方故意炒作……”
赵导演：“有什么唱片什么业绩，配得上一个优秀作曲家年轻的生命呢？！你们也许不信，但是我知道，在我们整个组，所有的人，都宁可这张唱片永远不见天日，也希望能换回许楠。她是个多么善良、干净、才华横溢的姑娘。她的才华和内心世界，只有这张唱片可以告诉这个世界。我也想问问那些拿她的痛苦往事做茶余饭后笑料来不负责任地评论、传播的人，你们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把一个善良的无辜的女孩子，推向万劫不复的悬崖吗？你们知道你们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造成一个氛围，而这个氛围，正是让受害者懦弱，让罪犯肆无忌惮地横行多年不被制裁的根源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