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兵工厂吃香,
张成明返城顶替母亲,
当了工人,
端的是铁饭碗。
我没有返城。张成明替我爸写信,
劝说我回到父母身边,
信上说马儿鸽儿都回了,
很想我。
张成明上了八小时流水线,
流成班组长、主任、财务处长,
流成企业大权在握的高管,
没上过大学的他,很有脸面了。
厂里老老小小都说他好,
我父母特别琐碎,说他的好,
说病了他买水果来病房,
路上遇见,也下车陪他们聊点家常。
我不在父母身边,张成明
几乎成了我父母身边的另一个儿子。
那天母亲一早来电话,哭了,
哭着对我说,张成明,走了。
张成明直肠癌动手术,
我从成都赶回去医院看过他,
他精神很好,说没事了,
隔几天就可以出院,切了就好了。
我简直不相信。几个月时间,
张成明出了院,一直腹痛,
痛到不能忍受再去医院,
就再也没有回来。
医院说癌细胞扩散了,
没有办法了。他的身体和名字,
最后在火葬场化尸炉里化成了灰,
灰里,有一把化不了的手术刀。
已经烧黑了的刀不说话,
它在张成明腹腔里的舞蹈,
藏匿在手术后康复出院证明书
鲜红印章里了,比癌细胞扩散更要命。
好人张成明,我的高中同学,
就这样走了,走得不明不白。
他现在在另一个世界,我想,
肯定在学医,外科,将来是一把好刀。
(原载《中国作家》2012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