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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皆由“心”生(2)

从1992年出道至今,马长生的脚步南北东西地跑了不少地方,粗略算算,经他演示和指导过的导管室,前前后后足有两百多家。

那么马长生的临床能力究竟达到什么样的程度?1994年,他要去山西做一些经导管二尖瓣球囊扩张术并做手术演示。这时就有在北京进修的某位太原大医院大夫悄悄地尾随其后而去。此人不为别的,就想搞个明白,都说你马教授二尖瓣球囊扩张做得好,到底高明在何处?当然结果是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到了1994年年底,马长生到沈阳中国医科大学做了回二尖瓣扩张术的教学演示,当时我国知名的前辈专家柯若仪教授也在场。术后老太太这样说:“你们看小马手术,什么叫行云流水?你们看看,这手术做的,找不到一个废动作……”

马长生的学生们问他最多的问题是,老师您的手术怎么做得这么好?他的回答不像医师倒是更像是禅师:“我们看似在病人心上做手术,实际上功夫是下在自己心上。我们能在自己心上控制到什么程度,就能在病人心上控制到什么程度。为什么我们临床上手术技法高超的人很多,但是真正达到出神入化、飘逸潇洒的人却是屈指可数?之中的差异在哪儿?如果一个人做手术时首先想到的是有谁在看我呀,看我做的怎么样呀……那他怎么可能升华到本然圆融的状态?”

相比之下,马长生的每一台手术可以做到:心里是满的,心里又是空的。他说:“人人都有烦心琐事,但我只要开始洗手、消毒、穿手术衣,也就是三五分钟之内,无论多么纷繁复杂的事情,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

马长生带徒弟有他自己的招数。有时候学生瞪着眼睛看得正入神的时候,他可能忽然来一顿训斥。比如他指着病人身下的枕头说:“你这枕头是怎么垫的?这样垫病人躺上几个小时能舒服么?”然后很不客气地来一句:“你别老盯着我的手看,看哪?看这儿,看好了,”他边说边示范着把枕头给病人重新放一遍——“绝技在这儿呢”。在他眼里病人的每一个环节都无小事。

2009年12月25日,这一天估计是马长生和与他同台的医生护士们,一生也不会忘记的日子。上午9点,一位老同志接受心房颤动消融手术。病人上台前没有任何异常反应,但是最糟糕的事让他碰上了——急性心脏压塞。心脏压塞是因为心脏突然出血,血液充斥心包之中,进而压塞了心脏的跳动。这种险情在导管手术中的发生率约为百分之一到百分之零点五。

对付急性心脏压塞的办法通常是先穿刺,把心包中的血抽出来。穿刺处理之后的结果会有两种:一种是不再出血,那么稍事等待便可继续消融;一种是出血不止,那就需要立即心脏开刀。马长生做过万例导管,急性心脏压塞他亲自处理过三十多例,无一例死亡发生。所以他敢说,这种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没有人比他经历、处置得更多了。

但是这天的这一病例居然超过了他这个最有经验的医生的能力所及,病情的发展是反常的,就像有意布下了迷魂阵。这种一反常态的假象接二连三地误导人的正常思维和判断,以致将人一步一步逼入埋伏圈。当时马长生做完有效穿刺引流后很有把握的将其视为第一种情况,只要稍作等候便可稳定病情。而这次马长生的判断恰恰与事实相悖,它的发展变化偏偏属于第二种情况。更可怕的是它比通常的第二种情况来的更凶猛。以往的经验,即使开刀行心脏手术也会给医生留有半小时到两小时的周旋时间。而这个病例的变化是急转直下,再行穿刺引流毫无效果,病人的血压冷不丁地掉到五十、六十……显然,马长生中埋伏了,而且想跑恐怕没有太多的时间了。他脑子里跳出的第一个信号:马上手术!接下来是更为焦灼的两难决断——在哪儿做手术?心脏导管室的条件毕竟没法和外科手术室相比:走?不走!不走?走!这时候病人的血压更低了……他一声大吼“不走了,就在这儿开。”他说当时他的嗓门高得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的。但是下命令的态度绝对是镇定的、坚决的。随着一声令下便是一片奔忙和呼叫。

心脏外科和导管室,两个病区分隔在两座楼里,而且上下相错好几层,来来往往的人要钻进钻出两部电梯……这时的马长生悔呀,你要是更有经验的话,能至于这般被动么?那天,马长生真的“晕了”……

好在之前他已下意识地做好了必要的准备,包括心脏外科的一名副教授和一些有经验的外科手术室护士以及手术必须的家什等等已在原地待命。最关键的关键是主刀人,也就十分钟左右,著名的心脏外科教授黄方炯教授跑步赶到了现场。

一场生死鏖战在导管室开始。马长生担当总指挥,控制着整个场面。那是二三十个人、多兵种的会合作战。他记得当时自己大声喊着,使劲叮咛着,包括给药的、输血的、开刀的、电击的……所有的点位和环节他统统要顾及到。他相信自己的声音肯定很吓人。当时他把持着病人周身的各种要命的输液管,以及每一根管子里液体流动的速度。他叮咛自己此刻必须做到点点滴滴不能再有一丝的偏误。经验和理性告诉他:回转颓势的惟一希望就是杜绝任何的错上加错。哪怕是一针不慎,病人说走就走。

马长生有充足的、支撑自己打赢这场争夺战的理由:飞机上天是由两万五千个环节、一个一个细部的准确无误支撑的。我们看病也一样,一个正确的治疗效果是由很多的、细小的环节控制住了分毫的失误和偏差完成的。连续几个错误的出现就危险了,更重要的是关键时刻少犯一个错误就有可能避免患者的不幸发生……他承认,人的脑力和操作过程中永远是有局限的,失误孰能杜绝?同样,转机也不会那么轻易泯灭。

今天马长生可有资格向你解说什么叫“命悬一线”。他说“死活就在医生的一念之间”。什么叫好医生?什么叫医生的良知和水平?只要患者一息尚存,只要存有一线希望,他就不会有丝毫的动摇或是放弃之念,而且他会拼尽全力创造险象环生的奇迹。当然,他庆幸自己身后有一个强大的队伍和舞台:如果不是“安贞”这样的医院,不是我们有一个个训练有素的独立团,不是通力合作的默契,不是十分钟内“王牌一刀”赶到场……后果不堪设想。

安静下来之后,马长生想的最多的是:医生永远没有老本可吃,经验需要时时维护更新。惟一感到欣慰的是,“因为你的存在,患者渡过了这通常要命的鬼门关”。

2003年,也是一例急性心脏压塞的病人,也是一场生死临界的导管室内开胸抢救。当时至少四五十个人参战或现场关注,那场面也是大呼小叫,一片恐怖惊慌。之后,随着病人的眼皮慢慢地掀起,马长生听到身后齐刷刷地一个声音——“醒了”。哎呀,那一刻,就一声低低的“醒了”,他感觉那是所有的人在为他鼓掌,而且这无声的掌声比明星谢幕时的疯狂还要让他心里震颤。活了,是为一个生命的重新复生;是为一个家庭的悲喜离合;是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爱和支持;是为自己台下十年的艰辛付出;是为如此昂贵的回报和奖赏……他说,是为幸福感动。当时马长生能感觉到眼泪顺着鼻翼一直湿到嘴角,大大的口罩遮拦住了其中所有的滋味。他说只是自己三十岁不到就开始品尝到这种滋味了,十几年中掉眼泪的事遇到了很多很多。

那天,马长生说到这儿似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恶气”:我们做医生的风险你该理解些了吧?不经历这样的场面你又怎么知道医生的价值和分量!

此前我对马长生知之甚少,我们只是第一次谋面。他善谈,不知不觉就是五个多小时。

我发现他有个特点,喜欢拣缺点说。比如他从来没当过老师眼里的那种好学生,上学的时候基本没有好好学习过,在不学习的里面是更不学习的那种……

但是我就想不明白:他怎么就从一个小县城考到河南医学院(现并入郑州大学)?又怎么从省里考到北京大学医学部研究生?然后又怎么成为弟子百人的胡大一最得意的门生?你说他怠慢学习,可他嗜书如命,每年看电视的时间几乎是零……莫非他是那种内在坚守而表面散淡的人?或是在他的心里,“用功”、“刻苦”之类的东西太表面化,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

工作以后,他述说自己的缺点就更多了:好高骛远,好大喜功,吹毛求疵……最致命的弱点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马长生数落起自己的不是一条接着一条,末了他嫣然一笑:一个人事业成功的过程中,缺点有时也可以变成优点。好高骛远可以转变成志向高远;好大喜功可以催促你百尺竿头,勇往直前;吹毛求疵则衍生出精益求精……那么照他的逻辑推理,如果一个人事业无成呢?那岂不是所有的优点也就全都变成缺点了?我发现他的幽默中多多少少有点哲理的味道。何谓长?何谓短?好恶是非其实都在变化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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