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凤凌就帮她秘密查寻过一次，并没有找到人，后来岐阳生乱，这事也就被暂时搁置了，直到现在，凤薇才又想起来。
可是凤君卓给出的消息让她意外，“没有这个人？”
“没有。”凤君卓十分肯定，“我都暗中派人试探。”
上一世那个人便是在东都一战成名，就算今生因为她的参与而更改了最后的结局，按照那人的能力，不可能在这场战事中一点建树也没有啊？就算他没有建功，也不可能岐阳都没有这个人啊？
这是怎么回事？凤薇蹙眉沉思起来。
前世的那一战极其惨烈，岐阳焚城，百里嚎哭血流遍地，那个男人在绝对的劣势下扭转战局，她当时悲痛过度，知道得并不多，只知道那人是新丁营新入的兵丁，岐阳的惨剧发生后，集结了剩余的兵丁、乡勇和逃出城的各家护卫，打退了叛军并击杀了寇首。
寇首是不是刘柄她也不知道，但那时，并没有爆出围攻岐阳的是青国的军队，只说是暴乱！
随后便是历数东都凤家的连串罪名，什么拥功自傲，跋扈横行，以致百姓奋起，桩桩件件都意指东都凤家行事不正引来祸事！
没有人怀疑岐阳的陷落和凤家这么多人的死到底有没有什么不对劲，一般的叛乱可以推倒连凤帝也不敢贸然对其下手的凤家军吗？
东都凤家的满门皆陨到最后，不仅没有得到忠烈之名反而为人唾骂！
凤家原先的威名有多盛，事后的声名就有多差，用一落千丈都不足以形容！
那段时间的自己就连为东都凤家恸哭，被父皇知道了就会被训斥和禁足，然后容妃母女就来假意安慰。
凤薇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将远去的思绪拉回来，忽然她心中一动，似有什么从脑海中一划而过，却又怎么都抓不到。
是什么？她将心神沉淀下来，一点一点的剥离着前世所知的那人的事。
以凤家对岐阳的掌控力，君卓的话是无需置疑的，这个人在岐阳，凤家却找不到，那是不是自己提供的消息不对？是姓名还是身份？自己只知道他姓莫……
一战成名，新丁营，卑微之身，……
有什么越来越清晰，却始终飘渺的蒙了一层雾，怎么也看不清。
另一边凤君卓已经取出卷宗，开始说起有关凤钟氏，不，现在应该叫钟芸娘的事。
凤薇回过神，认真的倾听起来。
钟芸娘背叛凤家之事事关重大，便是凤薇不说，凤家也会追查下去，毕竟她在凤家藏了这么多年，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埋了多少钉子，又拥有多少势力。
可是查到的结果并不如人意，钟芸娘随身物品中并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岐阳解围那一天，凤家莫名其妙有多人同一时间暴毙，这些人大多都处于各部的中层，可以接触到一些机密事，尤其以掌控情报的凤玦部最多。
除了暗中培养的势力，凤家明面上的势力至少折了三成！
不用想也知道那些人定是钟芸娘布下的棋子，只是他们毒发死亡还在后者现身之前，那正是白家联合众世家欲冲击城门，凤家最势弱和危急之时！
钟芸娘为什么要这么做？在胜券在握之机反而尽斩臂助？这明显不合常理！
凤君卓不知道，凤薇心里却清楚，大概还是为了前朝宝库的事。
那些暴毙的多半是钟芸娘的心腹，知道宝库之事的人。
“那些人，多半是因为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才被灭口。”凤薇顿了顿，将钟芸娘在石洞中的疯言疯语全都说了出来，包括后者提到的前朝宝库的事，“我之前不提，是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是故意说来混淆视听的还是确有其事。如今看来，多半是真的。”
“如果是假的，依她对凤家的仇恨程度，只怕早散播出去了，而且青国围攻岐阳的举动，也太不寻常了一点。”
“所以在自觉要成功时，将身边知情的人都灭口，以行遮掩之实。”凤君卓面色凝重接过口，他不知道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凤家怀璧其罪，只怕永无宁日。
是这样吗？凤薇没有出声附和，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遗漏了什么，似乎现在分析出来的，只是事实的一部分而已。
灭口，遮掩……
“不对！”凤薇眸光一闪，脱口叫道，“不对！君卓，她不止是为了遮掩宝库之事才将那些人灭口的！”
凤君卓不解的看过来。
凤薇继续说着，“如果钟芸娘是为了得到前朝宝库才接近和潜藏在凤家，又真的知道宝库钥匙的消息，在我们还一无所觉的时候，她可以偷偷的想办法将钥匙取出，没必要联合白家一起出手，将自己暴露出来！
“如果只是为了和白家联手覆灭凤家，她完全可以取走钥匙后，再将宝库的消息真真假假的散播出去，到时我们凤家若是交不出宝库，自然不容于天下，为三国众矢之的，父皇也会借机向凤家出手！”
凤薇越说越快，思路也越来越清晰，她感觉，自己已经离最后的答案很近了。
“和白家的联手，不可能是后者主动的，只可能是钟芸娘自己找上门，令白家取信。那么，她怎么就独挑中了白家？或者，她知道白家已经得了授意要对凤家出手？就算她当真恨凤家入骨，要亲眼看着岐阳陷落凤家倾覆，然后再夺取宝库钥匙，那就更不应该在钥匙到手之前将所有心腹立毙！那个当头杀人灭口，等于就是自毁长城。她要怎么安然出城？就凭当时她身后的几名护卫？”
说到这里，凤薇的语气慢慢的变了，变得凝重而肃然，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她根本就没有打算要离开！她以为藏着宝库钥匙的石室，只要强行开启就会沉入地底，她是要和宝库的钥匙一同埋葬！她就没想活着！”
“那她不是反而为凤家保守了这个秘密？她杀那些人，也是因为这个？她不是恨凤家入骨，又怎么会……”凤君卓蹙着眉提出疑问，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和凤薇同时脱口道：“她是为了瞒住别的人？！”
这样很多地方就说得通了。钟芸娘的背后还有人，而她对她背后的人和凤家都充满恨意，她虽想凤家覆灭，却也不想让那人得到宝库，所以一直没有透露宝库的确切消息，更在那人要得手时，将所有可能知道的心腹斩杀，自己更是与宝库一同埋葬。
那所谓的别的人，只能是对宝库钥匙有所觊觎的人，结合当时岐阳的情形，是什么人已经不言而喻。
是凤帝还是青帝？
这一刻，两人陡然沉默一下。
无论是凤薇还是凤君卓，这一刻，都倾向于是凤帝的可能性最大。
毕竟白家对凤家出手，是他的授意，而钟芸娘和白家合作，会不会也是他的意思？因为前者隐瞒了自己知道宝库钥匙所在的消息，所以凤帝只能令白家出手，令得岐阳大乱的时候趁机浑水摸鱼？
凤君卓的心中一沉，想到如果真的是这样，岂不是说凤帝早在元后尚在的时候，就对凤家起了心思了？钟芸娘以前可是元后的贴身婢女！嫁入凤家已经十数年了！那个时候就已经埋下了一颗这么深的钉子，那人的心机不可谓不深！竟是这么不见容凤家吗？以后的事，只怕要早做打算了！
和凤君卓比起来，凤薇受到的冲击更大，重生以来，她心中坚持的想法一直都在被打碎。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父皇突然就厌恶了自己，厌恶得恨不得自己死，但是两世为人，她也不再计较挣扎，就连这次发现父皇对凤家下手，她也以为是因为母后不在，父皇疑心凤家，害怕功高震主的原因。
她以为他们是相爱过的，虽然这份爱可能随着岁月开始慢慢的流逝，可能随着两人各居高位，因为两人各有坚持而已经不复存在，但起码之前是真心相爱相对过的！
可是，这就是父皇对母后爱的回应？一颗深插进凤家心脏，伺机准备捅刀的钉子？或者还有更多？
母后她……为他牺牲了这么多啊！便不说将皇位拱手相让，就说为巩固他的地位，四处征战以铁血奠基江山之防，用一己之名鼎力支持他各种政策改革，堵住所有人的声音，最后解甲还宫，不碰政事，哪一件不是在为他铺路？甚至令君卓和凤家军居于东都一隅，无帝令不得擅自戎边，不也是为了让他安心？
母后一再的豁达和宽容，隐忍与退让，凤家的退缩不争，只换来一头狼啊！
凤薇终于熄灭了心头残存的最后一点希望，她紧紧的抿着唇，直将唇瓣拉成细细的一条红线，才哑声开口道：“百密总有一疏，我不信钟芸娘就真的能将所有的事都料中，将所有痕迹都擦得干干净净。那些暴毙的人，就是突破口。钟芸娘在凤家经营多年，她的势力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这些心腹手中应该还控制着别的人，他们也有心腹，也有亲近的人……”
她说到这里凤君卓已经听明白了，“我会再安排人去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