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刚刚醒来,凤薇就从芷妃那得到消息,秋玉于昨晚暴毙了。
不是中毒不是暗杀,而是因为一时不慎洗破了一件贵人的裳服,而被气势汹汹前来问罪的贵人当场打死,以儆效尤!
“是最近才入宫的梁贵人,颇为受宠,心气也就有点高,听说昨儿下午,她和容妃遇见,受了一点奚落,心里憋着气,回来看到内务司送回的衣服破了,立时就发作了,存心要秋玉死。”芷妃拧着眉叙说着,“我安排的人,没能劝说下来。”
事情就这么凑巧?那件裳服,听说是梁贵人最为珍爱的,入宫时她穿着那件裳服得了凤帝的赞许,夸她“颜色姝好,自有清濯之气”,便一直引以为傲,爱若心头之好。
昨日撞见容妃,被她平白比下一头,回去又见送回的裳服面前被洗破了一块,当下气得赶去浣衣司,将秋玉当场打死了。
后者刚刚被贬去浣衣司没几天,又是戴罪之身,梁贵人那件裳服是她能碰的?更何况还洗破了,浣衣司的人眼睛都是瞎的,这样也敢送回去?便是梁贵人不曾受容妃奚落,也是容不得这样明显不被放在眼里的怠慢之举!
如今这一番解释过后,倒成了秋玉那婢子刚到浣衣司不懂规矩,因为洗破了衣服害怕被追究,自个送还了裳服以图瞒天过海,她被杖死,梁贵人出了气,其余人小惩大诫,轻轻逃过一劫。
秋玉这是倒霉为人背了黑锅呢,还是被人蓄意陷害呢?
芷妃直觉是后者,但容妃既然策划了这么一出,又何必露头?
凤薇听了若有所思,右手轻轻的摩挲了一下左手的食指,说道,“是容妃下的手。她这是一箭双雕啊!这梁贵人,在她面前是不是气焰很盛?经了昨日那么一出,只怕要落下个暴戾无情的名声了,父皇曾夸她有清濯之气?现在看来就是个笑话啊!这么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脸上,父皇恐怕厌弃梁贵人到极点了!”
为了一件裳服就莫名下令杖死了一名宫婢,实是视人命如草芥,虽说一名宫婢的命并不算什么,但在旁人看来,这梁贵人做得也太明显了和不高明了,容妃再在后面推一手,暴戾无情,嚣张跋扈的名声是跑不了了,又与凤帝之前的赞美相悖,不正昭显凤帝识人有误?就这一点,梁贵人是废定了!
芷妃这么一听就想透了,“还真是好手段!秋玉这废子正好得用啊,我还以为是特意对秋玉下的手,原来只是个顺带。”她略略思索了下,“我之前便觉得蹊跷,梁贵人我却是见过一面,也是个有手腕的,不像是个没脑的,怎么会闹得为了一点小事就当场打死宫婢?只怕当时她没想下死手,只想严惩一番出出气,却还是着了容妃的道了。”
凤薇面上淡淡的,“她在这宫里经营了这么久,平素就极为擅长作伪做人,收拢人心的功夫是一等一的,眼线钉子哪会少了?你若不是一开始便留着心提防,流觞宫也不会是例外。不过秋玉死了倒好,也算省了我们一番功夫,她,确实是留不得的了。”
被人白当枪使了一回,不仅没得到好处反而被贬到浣衣司受尽折磨苦楚,这份恨苦有容妃的份也有芷妃的份,难保那个秋玉不会将凤瑶没喝药水的事说出来。
人在绝望的时候,是只恨不得多拖几个垫背的,报复也好疯狂也好,都只图一时快意解气,顾不上其他了。
芷妃点了点头,“我原也没想留她,只是不想让容妃起疑罢了,也想看看能不能抓着她的把柄。”将秋玉贬到浣衣司,在外人看来只是惩戒她失职的错,但若是她死在了流觞宫,很容易让容妃怀疑秋玉是不是被人撞破了行径,所以便是恼恨到了极点,芷妃还是忍着没弄死她。
“容妃这个人,小心谨慎得很,便是行事再匆忙,也不会让旁人抓住任何把柄,这回用秋玉露了痕迹,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了。”凤薇的声音冷凝,“必须尽早安排瑶儿出宫了!”
容妃在宫中的势力太大,再小心也难保不出纰漏,总不能将凤瑶关在寝殿一直不出来!就算不出来,若是容妃上门探视呢?
“再快,也得到开年才能去往东都。”年前是不行的,哪有年都不过就走的?太急切反而会引来疑心。
“不需要,公主府十几天便修葺完成,到时我会带瑶儿一起入住!”凤薇说着站起身,双眸明亮,如剑光似星闪,“我整整一日不曾露面,只怕等着看戏的人都要急了!我又怎么能让人失望呢?”
说着她提步向前,刚跨出殿门,似想到了什么,她回过头,背逆着漫射而来的浅浅的,毫无暖色的阳光,对芷妃说道:“这几日,我便不来看瑶儿了,她若问起,娘娘便和她说,待我理清杂事,便接她出宫与我同住!”
芷妃看着凤薇隐于阴暗之处看不清表情的脸,感受到其中的锋芒和锐气,轻轻的颔了颔首,“好。”
随即便看着凤薇折身提步,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她沐光的背影,和记忆中的某个身影渐渐的重叠在一起,最后合在一处,变得真实而清晰。
“公主。”她轻轻的呢喃了一声,面上似喜似悲,在遥遥的一叹中,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长公主她,做得极好呢。您可安心了。”
凤薇走出殿门,候在门外的晴雪和香桐便迎了上来,“殿下。”
凤薇点了点头,对二女身边一名下巴尖尖,面相清秀的宫婢问道:“人都齐了?”
那名宫婢欠了欠身,回道:“奉娘娘令,三公主殿内侍候的宫婢侍人合七十二人,都已到齐,正在主殿外广场上等候宣召。”
“哦,那便去吧。”凤薇一笑,微微眯了眯眼,袍袖随着脚步拂动,“有人还等着看我会怎么做呢!”
容妃,你觉得,我会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