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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别有洞天

我翻开背包,倒掉灌进去的水,把包里被泡湿了的衣服、睡袋之类的东西拿出来扔到一边,尽量减少负重,却看到那把被我拆成几段的大铁枪正躺在包里。我此刻身无长物,此地也绝非善地,谁知道还会有什么鬼东西钻出来?我拿起枪头接上了一节枪身,一米多的枪身加上将近半米的枪头,挥动一下倒是非常顺手。我暗笑,恐怕这铁枪传到我们这一代,这会是第一次用在实战上吧。

幸好背包里还有一个备用的手电筒,进了水却还能用。我打开手电筒,观察起四周的环境来。

这里就是汤谷吗?我下来了,可我怎么下来的?绳子怎么断了?我努力地回想着掉下来之前的每一个细节。我把断掉的绳子收拢,找到那个断口。断口的尼龙丝齐刷刷的,像是被人用刀切断。我算算手中的这段绳子只有二十米的样子,也就是说,当时在我头顶上方约二十米的地方有一个人把绳子砍断了! “他妈的!”我捏着绳子看着头上的悬崖。谁要害我?我把铁枪握在手里,想看清那岩壁究竟有多高,可身边几棵大树遮挡了我的视线。我无法判断当时我所处的位置,只能凭感觉猜那应是往下走了大约四五十米的样子,因为那小径是倾斜的,没有办法判断垂直距离。我不由得想起挂在崖壁上的那具尸体,难道这山里真藏着一个杀人恶魔?还是那死人觉得自己挂在山上当咸肉孤单,要拉我来跟他做个伴儿?我顿时觉得脖子后凉飕飕的。

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黏黏糊糊地粘在身上难受得紧,我索性把衣服脱掉,只穿着一条裤子。一阵风吹过来,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突然灵光一闪,山谷里有风,就代表空气是流通的,并不是一个死谷。

我把手电筒打开,对着天空打了几下 SOS的讯号,电筒射出的光柱直直打向天空,在黑暗中煞是显眼。上面的人看到这个信号,知道我并没有死,便会赶快来救援的。不过,我现在待的地方和我最初掉下来的地方相去甚远,方才在水里也不知道被暗流冲出多远。就算阿十五他们下来找我,可能还得耽搁些时间。要是在原地周围找不到人,我恐怕他们就会认定我遇难了。毕竟从几十米高的地方掉下来,不死都难。就算摔到水面上,若不是我掉下来的时候背面朝下,身上的背包替我挡住了大多数冲击力,我估计自己的五脏六腑也会被震碎,再灌上两口咸水,现在怕是已经陈尸水底,成了鱼饲料了。

我稍微休息了一下,身上的骨头仿佛散架般疼痛。

“小熊……”我叫了身边的大狗一声,它抬头看看我。我胡乱找了几块泡了水的肉干丢给它,它可能也是饿得狠了,叼起肉干就是一阵猛嚼。我看着它狼吞虎咽的样子又心疼起来。它身上白毛早就脏乱不堪,到处都是泥土跟草叶的混合物,胸前的鬣毛上还有几点血红,就像盛放在雪地里的红梅般触目惊心。看来它跑丢的这一天过得也并不舒坦。

我抓了抓它的耳根儿,感谢它刚才舍命相救。它则舒服地歪了歪头。

“小熊,你是怎么下来的?”我皱眉抬头打量着四周耸立的山谷。

除了悬崖上那条小径,实在找不到其他的线路。但岩壁陡峭若此,它不可能跟我一样拴着绳子下来,按道理更不可能直接从上面跳下来。

小熊歪头想了一会儿,吞咽掉嘴里的肉干,朝我叫了几声,小跑着往一个方向跑去。我紧紧跟在它的身后,以枪为杖,步履蹒跚地往前走着。

既来之则安之吧,我心想,反正已经下来了,在救援到来之前,或许我可以四处看看这个《山海经》里所说的太阳升起之谷。

走进山谷中环抱的一片原始森林,四处是高密的树木,落光叶子的枝桠,在黑夜里就像是一只只朝天而立的鬼手。树林里影影绰绰的,仿佛藏着无数山精野怪正等着择人而噬。

再穿过一片灌木,小熊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它回头朝我哼哼了一声。我用手里的铁枪拨开挡在眼前的长草,却出现一片水面。水面上密密麻麻竖着一些高大的石柱,我数了数共有十根。一根最粗的立在中间,其余九根分别围在它的四周形成一个圆圈,在月光下散发着来自洪荒的气息。石柱上还挂着一串串像椰子的东西,不过离得太远,也看不太真切 .

“你是从这里下来的?”我皱眉问它道。环顾水面,尽头是一片平整的石壁,哪里有什么出路?我看了一眼小熊,只见它也是看着水面发呆,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最终它扭头看看我,又看看水面,哼哼了几声,小心翼翼地跳出草丛,一步一步朝水边走去。

“回来!”我赶忙喝止它,水里有那么好玩么,刚才抓我脚的东西再出来怎么办?不过,小熊最近的表现相当不乖,大有把我的话当耳旁风的趋势。

我正有点来气,却见它一脸警惕地跑到水边停下,朝着水里大叫了几声,先抬起前腿伸到水中试了一下,然后扭头冲我叫了一声,又一下子跳进了水里。

“他妈的,你个狗东西!”我赶忙提枪追了过去。那水并不是很深,刚刚没过它的膝盖。它站在水里停下,抬头看着水里的那些图腾柱,又低头看着水里,全神贯注的,不知道是在找些什么。

“滚上来!”我现在又累又痛又火大,心想,等老子抓到你,一定把你拴上绳儿系到裤腰带上,再不听话就竹笋炖肉这么办。

这时,原本站在水里的大狗,突然往水里扑去。那地方的水好像一下子就深了,瞬间没过了它的脖颈。我顾不得多想,提枪下水追了过去,走了几步,就看到原本小熊露在水面上的脑袋往下一沉,消失了。

我一下子慌了神,怎么不知道这熊孩子还会扎猛子啊?这么些年,它与我朝夕相伴,我无法想象失去它,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小熊!”我站在水里用手电筒照着水面,一步一步往前走。水越来越深,从膝盖没过腰,再慢慢淹到胸口。

眼看着那几根石柱离我越来越近,我突然觉得腿边动了一下,像有什么东西在水里迅速游了过去。我赶忙用手电筒往水里探照。刚才我跟小熊趟过搅动起水底的泥沙,原本清澈的水现在变得浑浊,什么也看不清。

这时小熊的脑袋从不远处的水面又露了出来,嘴里好像叼着什么东西,正朝我游过来。我心下稍安。

“过来,小熊。”我站在齐胸的水里朝他招手。它离我越来越近,我才看清它嘴里叼着的东西,那东西闪烁着小绿灯,竟是我丢失的对讲机。我是又气又心疼,为这个东西,你干吗做这么冒失的事儿?

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小熊的身体突然又是一沉,然后开始剧烈的扑腾,像有什么东西在把它往水底下拖。我提着枪就往它身边跑,可惜身处水地,近在眼前跑起来也颇为费力,急得我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来到近前,我连忙一把揪住小熊的脖子使劲儿往身边拉。

它尚自紧紧咬着那个对讲机不放,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我定神一看,浑浊的水中多出一条影子来,于是二话不说,用手里的大铁枪对准那黑影狠狠地扎了下去。“噗”的一声,只觉手里的铁枪开始急速抖动,我知道是扎中了。

“你给我出来!”我暴喝一声,使劲握住枪杆,狠狠地往上一挑。“嘭”

的一声,水里那物被我挑出水面。只见那东西在枪尖上挣扎着尖叫了几声,“噗”的一声又落入水中,在水中晃了几下,便又消失在黑暗里了。

我一愣,他妈的,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虽然我没有看清它的样子,可是有手有脚,分明是一个人形。

那边厢小熊已经恢复了自由,我顾不得多想,忙招呼它赶快上岸。

它此刻懂事起来,叼着嘴里的对讲机开始往岸上游。

我握着铁枪,警惕地盯着水面,生怕那东西去而复返。方才我一枪应是扎在了它的肚子上,受了这不小的伤害,它却还有力气逃跑,我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我一边往后退,一边巡视着水面。水面慢慢平静起来。我回头看了看小熊,它已经快到岸边了。我吐出一口气,心中略定。此时,却听到从那几根石柱附近传来“哗啦哗啦”几声水响,水面上突然又出现了一层波纹。我心里暗叫不妙,转身也往岸边狂奔。只听得身后的水声离我越来越近,就像是一群鱼路过海面,沙沙响个不停。

眼见离岸边还有两三米的距离,我的腿却已经感觉到从身后传过来的水流。紧接着,就觉得脚踝一紧,我也顾不得回头,反手一枪朝水里扎下,手里感觉扎到了什么东西,也不敢看,只死命往前一扑,一手拿枪一手巴到岸边。小熊连忙跑过来叼住我的衣领往岸上死命地往上拉。

我双腿终于从水中挣脱出来,回头往水里一照,头皮一麻。我操,怎么这么多!只见水里密密麻麻无数道黑影朝我所在的方向快速游来,到了岸边又全部停下。

“小熊,跑!”我朝它大叫。 2小熊不忘叼起地上的对讲机,跟在我身后往树林里跑去。跑出来二三十米,身后却突然安静下来。我回头望去,只见水面还有几丝余波荡漾,哪里还有什么怪物?

“不能上岸?”我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看来那东西只能在水里害人,却不敢跑到岸上来,想到这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我低头看看小熊:“小熊你这个王八蛋,你要吓死你老子?”我把它的脑袋夹在胳肢窝里,狠狠地用拳头拧了它的头皮几下。

它使劲抽着脑袋想挣开我的魔爪,嘴里的对讲机一下子掉到地上。

我这才想起它下水的原因。

“熊爷,你以后可别再这么干了。”我苦着脸放开它,伸手捡起地上的对讲机。对讲机上面的绿灯还在兀自闪烁,虽有防水功能,可泡在水里这么长时间,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我甩了甩上面的水,按住喊话按钮喊了几声。对讲机“嗤嗤啦啦”

响了几声,并没有任何回话。“坏了?”我拍打了几下,心想这防水的东西不怎么靠谱啊。

“走吧。 ”我拉着小熊往树林边上走,虽然那水里的东西不能上岸,我还是本能地想躲远一点儿。鞋子里面全是水,走起路来“呱唧呱唧”的发着怪响,在黑夜里格外刺耳。

树林我不敢再进了,保不准里面也有怪物。找了很久,终于发现林边有一个石台。这台子大约七八米高,边上还有一些台阶,看样子不像是天然形成的,这让我惊奇不已。转念又一想,既然这里是古人类活动的地方,有了那几根石柱,再有这个东西也不稀奇了。

我跟小熊沿着台阶爬上来,站在顶上往四周看了一下。这里离水面大约有一百多米的距离,从上面可以望到那片水面,还有水里立着的十根石柱。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月光下,那些石柱呈现出一个太阳的形状来。

我依然赤着上身,刚才跑了一身汗,现在一停下来,立时觉得冷嗖嗖的。我从包里翻出一罐固体燃料,找了打火机点着。那跃出的橘黄色火苗让我觉得温暖了不少。我静下心来估算了一下时间,他们应该就快下来找我了吧。我所在的这个石台,算是山谷里最高的地方,无论他们从哪里下来,都应该能看到这里的火光。只是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但愿这火光不要再引来其他东西。

我把衣服放在火上烤着,这山谷里的气温最多五六度,但我背上的绷带早已湿透。我咬着牙把它撕下来,带下来一大块血痂。我琢磨着这两天过的,比我前二十八年加起来都精彩。

一边的对讲机还在“嗤嗤啦啦”地响着,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更不像是人声。我默默看了一会儿眼前的火苗,便把手里的铁枪放在光下细看。枪尖上沾着一些黑色的膏状物体,放在鼻尖一闻,腥臭无比。这应该是那东西的血,可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呢?难道真是《山海经》上写的鲮鱼人?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片水域里有暗流存在,说明是活水,且跟大海相通,但为什么我们在外面一直没碰到过这些东西?我心里突然一跳,难道封海就是为了这些东西?

一扭头又看到那段绳子。我捏着那段绳头,心里暗暗发凉。到底是谁把绳子砍断的呢?我下来的时候,头顶上并没有看到其他人啊?我抬头打量着这悬崖,悬崖上并没有太多遮蔽物,应该是藏不住人的。挂在上面的那具腐尸,又是什么人?是谁杀了他?又是谁把他钉在悬崖上?

曝尸么?谁能有这么大的仇?那杀他的人跟砍断我绳子的人是不是同一个……或者是……怪物?我不敢再继续想下去,无数个谜团在我心里打着结,绕着弯,让我头疼欲裂。

这时候,我忽然看到悬崖上远远闪着一道光柱,我心里一喜,打开手电筒也朝那边晃动起来。“我在这儿!”我边挥边朝上面大喊。突兀的喊声惊起了栖在林间的一群水鸟。

山崖上的人像是听到我的叫喊,光点开始加快速度往下落。很快,便落在离石台不远处的一个树林里。

我身边的小熊站起来往那边看了看,叫了几声,“蹭”地又跑了出去。

我这次没有管它,我知道它是去接下来救我们的人了。

当我看到来人时还是愣了一下,原本以为会是阿十五下来,却没想到来的是小如。

“鱼爷,”小如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你没事吧?”

“没事儿。老子命大,阎王爷不收。”我扶着铁枪从地上爬起来。

小如看到我光着膀子在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忙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我披上。我披上尚有小如体温的衣服,觉得好过了一点儿。小如拿着对讲机喊道 :“找到他们了,都没事儿。”

他又过来帮我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遍 :“可把我们吓死了,怎么能出这种意外?”

“哥……”对讲机里传来小桃哽咽的声音。

“别哭,我好着呢。”我接过小如手里的对讲机笑着说,“小熊也好着呢。”

“鱼爷,没伤着吧?”王富贵的声音也从对讲机中传来,“不行咱就算了。为了这活儿再把命搭上不值当啊。”

“没伤着,王富贵你他妈别老咒我死。”

“姐夫……咱们回去吧?”小兔的声音有点沙哑,好像哭过。

“嗯,找到你姐他们咱就回去。”

“鱼爷,我就不下去接你了,让十五哥他们把你弄上来吧,我烫好酒等着你。”老九笑着在对讲机里说道,“吓坏老子了……”

我感动地一句一句回着他们的话,心里热乎乎的。被人牵挂总是一件温暖的事,之前我一个人孤独惯了,这几天虽然过得艰难,却并不孤单。

有朋友,真好!

“小如,你怎么下来了?”我问正在帮我包扎伤口的小如,“阿十五呢?他怎么没来?不是要跟我一起下来么?”

“十五哥跟哑巴早下来了啊?”小如说着看看四周,“下来就没信儿了,还以为下面没信号呢。你也没见着他们?我是没听到信儿,不放心,才再下来看看的。”

“早下来了?”我愣了一下,“没见到啊。哑巴也下来了?”

“十五哥,十五哥,你在哪儿?”我捏着对讲机喊道,喊了几声却没有回应。“坏了!”我心里咯噔一声,想起这水里还有一群不知道什么东西呢,别是被他遇到了吧?

“又出什么事了?”王富贵在对讲机里问道。

“十五哥下来多久了?”我问王富贵。

“你刚掉下去他就跟哑巴下来救你了。”

我刚掉下来的时候?我掉下来一个多小时了。这山谷虽然传说是太阳升起之地,却不是真的可以盛下一个太阳啊。面积也就两三千米,从一头喊句话,另一头一准能听得到。

“这下可真是坏菜了,找!”我也顾不得身上疼痛了,抄起铁枪就往水边冲。

小如见我一脸严肃的表情有些不以为然,劝我道:“您着什么急啊?

他身上带着枪呢。就凭十五哥的本事,给他一把枪,龙潭虎穴都去得,能出什么事儿?”

他是还不知道水里那东西有多恐怖,想起那密密麻麻的一片,我现在都头皮发麻。我也没功夫跟他解释太多,只是拣着要紧的说了几句。

小如听完一愣,还有些不信。我挽起裤腿,指着我脚腕上的指印 :“你看看这个。”

他这才慌忙提着猎枪跟我去找人。

我们从小如方才下来的地方开始找。小熊走在前面不断地嗅着,忽然它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朝我们叫了几声,像是有所发现。我赶忙走过去,见到地上有个东西亮晶晶的,我“咦”了一声,把那物捡了起来。

原来是一把小猎刀,鲸须的手柄,大马士革钢的花纹,正是阿大整天在手里玩的那把。

我心里又是咯噔一跳。小如过来问我:“有什么发现么?”一下看到我手里的小猎刀,惊道:“这不是老大的么?”

我点点头没说话,捏着刀子,抬头看着被月亮照得一片银白的山崖,皎月如水,白崖似冰。

“嗷……嗷……”小熊在前面又叫唤了几声。我跟小如走过去,发现地上有两排脚印,一双的花纹与我脚下的军靴花纹一致,另一双却是一种平跟球鞋的花纹。我跟小如对视了一眼,继续顺着脚印往前走。

一直走到水边,脚印却突然消失。

我捂着脑袋,看来,我最不想看到的情况终于还是发生了。

“九哥,富贵,你们下来吧,”我捏着对讲机喊道,“十五哥可能出事了。” 3水面广阔无波,上面淡淡冒着蒸汽,月光洒在上面是如此静谧。月光,白崖,秋湖,不远处就是那几根石柱,一尺月色剪却无,半山白头满秋湖。

若不是我刚才差点死在这里,我都以为这里就是人间仙境了。

可如斯美景,在我眼里显得愈加诡秘。

“鱼爷,你看。”小如指着水里漂过来的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我用手里的铁枪把那物挑起来,扔到岸上,却是一个行军包,我心里那种不祥之感愈盛。我观察着背包飘过来的方向,竟是那几根石柱所在之处。

方才,小熊刚从那里面捡起一个对讲机。

此刻,那对讲机正在我的腰间挂着。我把那对讲机摸出来,握在手中。

这个对讲机,是我丢掉的那个么?

“那上面有东西。”小如突然压低嗓子跟我说。我看他指的也是那些石柱。

抬眼看过去,正好一阵山风吹过,不知道是风的缘故,还是我看到了那柱子上的东西,我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那被围在中间的石柱上顶端正蹲着一个黑影。那姿势就像是一个在田间地头蹲着抽烟袋的老农。

“我把它打下来。”小如架着枪就要瞄准,我赶忙把枪管按下来。

我可不敢再相信艺术男青年了。从小如这里我深深体会到,任何一张充满才华的小白脸下面都有一张活土匪的狰狞面孔。

“先看看。”我跟他说。我分明看出那是一道人影,可那柱子直径足足有七八米,高度更超过二十米。什么人能徒手攀到那里去?鬼么?

再说,这里除了我跟小如,还有已经失踪的阿十五与哑巴,哪里还有别的“人”?看那人影,并不是阿十五或者哑巴,可我总觉得看起来如此眼熟。我感觉,我应该认识它!

我给小如打了个手势,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我们慢慢从树林里绕过,朝那片差点要了我命的水域走回去。小熊懂事地跟在我身边,静悄悄的一声不出。

又回到了那片长草的后面,我借着月光看去,只见那石柱上蹲着的黑影身后还趴着一个小的黑影,一大一小,好像正望着水面。

“我操!”小如猛地捂住嘴巴,无声地指着水面。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也差点叫出声来。水面上密密麻麻地浮着一些大鱼般大小的人形黑影,而那些人鱼又全都围在几根石柱周围,呈现出太阳的形状来。

我紧紧握住手里的铁枪,看着眼见的景象一言不发。正在我压抑得快要爆炸的时候,石柱上那个小黑影突然爬上大黑影的肩头,扭脸朝我们这边看来。

“小夜叉!”我跟小如同时叫出声来。那个小黑影正是棺材里不翼而飞的小鬼。我们的声音立刻惊动了那个黑影,他扭头朝我们这边看过来。他的脸躲在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双目如电,两朵金芒。

“老羊!”当我看到他脸时,立刻忍不住了,提着铁枪就跳出草丛,朝水里跑去。那黑影一直扭着头在看我,我能感受得到,他眼神里传来的悲伤,绝望,内疚,竟还有一丝莫名的坚定。小熊吼叫着跟在我身后蹿了出来。

伊山羊,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苦,你的妹子又跟着受了多少罪?

我纵身跳到水中,往那石柱跑过去。水里那些人鱼听到响动开始骚乱起来,有几只迅速游到我身边,将我团团围住,却没有发起攻击。我咬着牙扎住一只人鱼,将它挑出水面,再使劲儿地抛出,其余的人鱼这下子彻底骚乱了。

我觉得有几双手抓住我的腿,不断要把我往水里撕扯,只觉一个站立不稳摔倒在水里。就在此时,石柱上的伊山羊朝着水面发出一声尖厉的长啸,那些人鱼立刻安静下来,原本撕扯我的手,也慢慢松开,潜入水中消失不见。

伊山羊站在石柱上,冲我有些悲凉地笑了一下,佝偻着腰,背着那个小鬼,纵身从石柱上跳下,“噗通”一声,投入水中。

“我操你大爷,伊风清!”我猛地从水中站起来,看着空空如也的石柱。

“呜呜……”小熊使劲儿咬住我的衣角,哼哼着把我往后拉。

“鱼爷……”小如跑下水来站在我的身边,紧张地用手里的猎枪指着水面来回晃着。我任凭小熊把我拖上岸。站在岸上,我隐约发现,水里那些黑影也集中往悬崖边游去,然后慢慢消失在水下。

“这是怎么了?”老九王富贵阿大三人从我身后跑过来,看着一身湿漉漉的我,赶忙问道。我盯着伊山羊的落水处 :“是老羊……”

“伊爷来了?”王富贵大惊失色,赶忙四处寻找,“在哪儿?”

“跑了……”我苦笑着盯住水面。

“跑了?跑哪儿了?抓回来啊,这么些人还抓不住他一个?抓回来先他妈打一顿再说!”一边摇头晃脑的王富贵让我十分厌烦。小如忙给他使了个眼色。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咧咧嘴不再做声。

这是从伊山羊从医院逃跑后第一次现出他的庐山真面目。尽管我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不敢相信他已经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到底变成了什么?

水里的东西又是什么?为什么他的尖啸能够制止那些东西的行动?

“小如,你十五哥呢?”阿大突然在一边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我才想起,这还丢了两个大活人。我强压自己的心神冷静下来,把具体情况跟王富贵他们说了说,王富贵愣着地听完,一言不发。

“十五哥跟哑巴,估计现在情况不妙。”我心急如焚地看着重新恢复平静的水面,如果他们两个真的出了事,那我可就承受不起了。我只是一个混吃等死得过且过的小商贩,开了一间小买卖,胸无大志,淡泊快乐,从来没想过会有人因我而死,这种负罪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不对!”阿大一手提着猎枪,另只手习惯性地动了一下,可他手上却没了能翻出刀花的小猎刀。那把小刀,现在正在我的怀里静静藏着,我下意识摸了一下。

“凭老十五的本事,无论遇到什么事,开枪的能力还是有的。世界上还没有什么东西能在他一枪不开的情况下就把他害了。”他手指又捻了一下,仿佛很不习惯指间没有小刀的感觉,“你们听到枪声没有?”

对啊,阿十五打枪的本事我在那荒坟中见过。那小鬼当时的速度可谓快如闪电,当时它吊在我的头顶,离我的脑袋不过一米多一点,就在那种情况下,他还能一枪打断那小鬼的脖子。而水里那些东西,动作并不比那小鬼迅捷。按理来说,凭他的本事,不可能一枪也开不了。可从我掉下来到现在已经三个多小时了,并没有听到任何枪声。

想到这里,我心里略略轻松了一点,可他们现在又能去哪儿呢?

我们一直在谷中搜索到快要天亮,除了他们走到水边的脚印,还有阿十五的背包,再没有发现两人的踪迹。

“还有两个小时天就亮了。”王富贵看看表,“这样找也不是办法,要不大家先休息一下,天亮再找。”

我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神经也一直紧绷着,浑身的骨头如同断了一般疼痛,那种来源于骨髓的疲惫感让我摇摇欲坠。

“哥……”不等我放松,对讲机里又传来小桃带着哭腔的声音,“二哥发烧了,怎么办,给他吃了药还在烧。”

“发烧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多少度?”

“四十度以上……”小桃在对讲机里哭道,“怎么办啊?”

“我没事……找到十五了么?”阿二的声音传来,虽然透着疲惫,却好像依然是清醒的。好在他身体素质惊人,正常人如果烧到了四十度以上怕早已昏迷不醒了。我想起,阿二的伤口虽然被简单处理、缝合了一下,但就我们的医疗条件来看,伤口发炎感染的可能性很大。

“还没有……”我捏着对讲机有些手足无措,“不行,你们三个先带着二哥下山吧。把他送医院,等我们出去了再去接你们。”

“不需要,”阿二在对讲机里笑了一声,“我没事儿。我现在下去帮你们一起找找十五。”

还没等我说话,阿大就在一边捏着对讲机说 :“下来吧。”

我看着阿大没再说话,也不再劝阻。老九走到我身边,悄悄给我递了一个眼色。我把手里的铁枪插在地上,找到一块石头躺下,开始假寐。

迷糊间,我耳边就听到有人轻轻喊了一声 :“哥……”

一睁眼,就见小桃好端端站在我面前。我大吃一惊,赶忙站起来问:

“你怎么也下来了?”

“哥……”小桃一下扑到我怀里开始嚎啕大哭,“咱们走吧……不找了。”

我知道她已达极限,几近崩溃了。我也是,可眼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我隐隐觉得,这件事情并不只是伊山羊失踪那么简单了。

我心疼地看着小桃手上被登山绳磨破的水泡 :“疼么?”她点点头又摇摇头的样子让我心里一揪。

“姐夫……”

我扭头一看,小兔正趴在小歪背上,一脸苍白。小如赶忙过去把她接下来,心疼地嘘寒问暖。我过去问了她几句,才知道她只是因为害怕。

我责怪小歪道:“你怎么这么冒失?怎么全给弄下来了?”

“鱼爷……我也拦不住啊,这二位姑奶奶……”小歪歪着肩膀站在那里愁眉苦脸的,他看着小如怀里的小兔,“这位姑奶奶恐高,还是让我背下来的。”我不忍心再责怪下去,若不是我,他们也不会来这个鬼地方。

阿二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见我看他,只是朝我点点头。阿大跟老九正在给他检查伤口,阿大又拿了些抗生素给他打上。

“二哥,你何苦这么拼命?”我有些头疼地看着他。他摇摇头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我以前……”他话到嘴边又停住,笑着跟我说:“没事,你不用担心。”

他哪里知道,我担心的不只他的伤口,我是担心后面还会发生更操蛋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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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德烈·纪德(1869—1951)是法国二十世纪最重要的作家之一,也是法国乃至整个现代西方文学史、思想史上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因其“内容广博和艺术意味深长的作品——这些作品以对真理的大无畏的热爱,以敏锐的心理洞察力表现了人类的问题与处境”而荣获1947年度诺贝尔文学奖。《伪币制造者》在纪德全部作品中占据一个非常特殊的地位:这是纪德最后也是唯一的一部长篇小说,是他思想和艺术最成熟时期的产物。纪德在日记中坦承他是用毕生积累写成的这部作品,这是他一生最重要的使命,写成以后,死而无憾。因此,可以说它代表了作为思想家与艺术家的纪德的最高、最总和性的成就。作品思想深邃细腻,文笔清丽精湛,视野宏阔,内容丰厚。它既是一部成长小说、伦理小说,也是一部心理小说,甚至还是一部表现如何提炼生活、进行艺术创作的“元小说”,在文学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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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10时刚过,起风了。可以鸟瞰海岸的县立医院的大厅里看不到腊月间匆匆忙忙的景象——这里既没有排队领药的患者,也没有探视病人的访客和旋风般匆匆跑过的护士的身影。无论何时来到这所医院,情景都是如此。这家窗户上镶嵌着铁框的医院里总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气氛。到这所医院来,这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次了!贝濑正幸一边填写探视表一边这样想。他是J县警察局总部警务科的规划调查官,警衔为警督,44岁。为推行来年春季的机构改革,贝濑年内必须完成的任务多得数不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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