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暮云桑所谓的讨债,到底要怎么讨,要讨到什么时候,其实心底里,他是很希望暮云桑能够原谅以前的她,所以,无论她想怎么样,他都依着做,却又不能表现的太过顺从卑微,免得她发现什么端倪。
所以,他这几天扮演的角色,无比的纠结。
好在暮云桑也没有提出太多过分要求,他皆然能够满足她。
可唯独一点,他只觉得痛苦,那便是夜里睡觉。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她的睡相这样的差,每天晚上,她就和个球一样,双手双脚都攀到他身上,还不安分的摩挲,偏是他不能动她,只能受着煎熬折磨的到天亮,往往憋的身子都能难受上一整日,白天愣是集中不了精神处理政务。
若是可以,他真想把这江山给抛了,一把捞起这个女人就回到魔王山上去,从今以后,就戴着面具和她过一辈子也好,总好过她就在身边,他却不能碰她,这样的煎熬,但凡是个男人,怕是都受不住。
这样过了五六日,他思来想去,大约只有先扮了魔君,把暮云桑弄走,以后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
这日的夜里,他部署好一切,穿着魔君的衣服和戴着魔君的假脸,悄悄的潜入了真龙殿,却不曾想。
“谁让你进来的!”
他都没发现,自己现在的语气,在面对眼前这个人的时候,很不合适。
眼前屋子里,站着一个女人,在看着这张陌生面孔的质问后,眉心一挑:“你是谁,敢对本宫大吼小叫!”
“住嘴!”
他明明部署好了一切,何以屋子里会是薛氏,自他登记后,当年的薛奉仪,如今也被册封为了薛嫔,他素来对薛嫔李嫔等不闻不问,这两个女人也从来没有这样造次胆敢不经同意,私自过来,而宣承友更是没这个胆子,将薛嫔放进来。
眼前的薛嫔,听到他的冷喝,眉毛挑的更好,一脸愠怒。
“你反了你,还敢让本宫住嘴,你知道本宫是谁吗?”
他眼眸冷冽,扫了薛嫔一眼,薛嫔顿然止了声,身子微颤,语气也少了底气,有些不稳:“你,你到底是谁?”
“谁让你进来的?”
他不答,冷问。
“谁冷,冷嫔,冷嫔让本宫来的,你,你,你是刺,刺客吗?”
能够私闯皇帝的寝宫,还有胆子质问她,完全不把她放在眼睛里,她不禁身子微微打颤起来。
想到来的时候,一路畅通无阻,她还心里纳闷,难不成,人都让这个刺客给杀光了。
想到这,她更是面色一片惨白,身子不自觉的往后瑟缩了一下。
北辰默风眯起眼睛,看了她两眼,漆黑的瞳孔,随后在屋子里扫了一下,暮云桑呢?
冷七为何会让薛嫔过来?
暮云桑是不是看到薛嫔所以回避了?
“你,你不,不要,杀,杀我,我,我,我……”
他眯起的眼睛,带着几分危险的气息,薛嫔吓的花容失色,口齿不清。
“今天晚上的事情,你若是敢泄露出去半个字,我会让你死的很惨,听到没?”
“我,我,我不不不,不会的。”
总归不能让人知道有“刺客”进过真龙殿,免得引起骚动和不安,扰了宫里的宁静。
想来薛嫔也没这个胆子外透这个消息,今日来的不是时候,他落下这一句后,转身出去,瞬间消失在了夜幕之中,只留下薛嫔一个人,身子绵软的缓缓落地,整一张面孔,惨白的就像是死了一遭。
离开真龙殿,北辰默风换好衣衫,却不是回去真龙殿,而是往冷七宫里去。
辅一进去,就看到冷七抱着额头一脸苦恼的坐在椅子上,听到宫女给他请安,她才忙站起来,福了个身。
“皇上吉祥。”
“都下去。”
“是!”
宫娥太监纷纷退出,北辰默风凝眉看着冷七:“薛嫔是你让她去找朕的?”
冷七面露了一丝不解:“薛嫔?”
“难道不是?”
冷七眉心微微一紧:“可能。”
“什么叫可能?”
“你看!”冷七看着面前一个瓶子,面色更是愁容不展。
北辰默风也看向了那个的瓶子,不知道冷七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皇上还记得吗?这是鬼后送我的迷魂香,方才我在屋子里收拾东西,不小心撒了一些出来,没来得及屏息,有那么一两个时辰,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我只发愁,我会不会对宫女说了一些不该说的,宫女说了,下午的时候薛嫔来了我宫里,或许是我那个时候,和薛嫔胡说了什么,让薛嫔以为皇上您要见她。臣妾罪该万死。”
冷七跪了下来。
北辰默风看着那个瓶子,眼底几分挫败,看样子今日是没法把暮云桑带走了,时间是大巴的有,只是暮云桑在真龙殿多一日,对他都是从身体到心里的折磨。
日日看着她却不能亲近她,抱着她却不能拥有她,这样的感觉,谁人明了。
“罢了,起来吧!”
“皇上,臣妾今天去了太后那里。”
冷七起身,道。
北辰默风眼底闪过一抹不悦:“太后是不是又说让朕选秀?”
“是,太后娘娘态度很坚定,说是让臣妾帮忙操持,皇上你看……”
“尽量拖延!”
“臣妾已经无法再拖了,太后下了懿旨,若是臣妾不操持,太后娘娘她就要亲自选点士大夫家的闺女,送进宫来。”冷七停顿了一下,尔后声音压低了一些,“魔君,属下以为,若是真的选秀了,恐怕往后,您更不可能和魔后挑明身份了!”
北辰莫风一怔,满目深沉郁结,就算是冷七不说,他也知道,若是他真的选秀了,以后想要以北辰默风的身份出现在暮云桑的生命力,更是难于登天了。
夜色深沉,他站在宫殿窗口,看着外头繁星点点,只觉得此生都没有遇见过这样棘手的事情。
也只怪他,对她犯下过不可原谅的错误,那一句“你凭什么和她比”,把她伤的太深。
她如今那么恨他,也合该他受的,毕竟她曾经对他付出的感情那么多。
以为她早就释然,因为在魔君面前,就算提起北辰默风,她也是一脸无所谓的态度,恍若这个人和她全无关系,他也一直以为她对北辰默风这个身份,应该是淡泊入水一般的情感了,若是真是淡泊入睡,此事还好办,可如今,她那么恨他,却让事情棘手了许多,他全然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才好。
夜色极深,他才回到真龙殿,暮云桑已经早早的上了床榻,戏谑的笑道:“怎么,没有留薛嫔共度良宵啊?”
他只怕她误会,忙道:“我从来没有碰过任何女人。”
“呵呵,北辰默风,我只道你无情,却也不知道你还会说谎,我可是听宫女说了,一年前大约也是这个时候,你还收了一位佳人,金屋藏娇,还许了她美好未来。”
看着他脸色一阵阵发窘,一阵阵的无奈的,一阵阵的纠结,她心里就爽。
她倒是要看看,他要如何解释那一次,如今她的身份是暮云桑和曾经差点做了娘娘的美丽宫女,而他的身份是魔君和北辰默风,她可以在他面前肆无忌惮,他却没有办法解释这些事情。
若是他把话说穿,承认一切,大约他还没做好这个准备。
而若是他继续想扮演他的双重身份,她都是要看看,他要怎么解释那次的“宠幸”。
她一脸好整以暇,他一脸纠结苦恼,看着都让暮云桑觉得好玩。
她就是故意的,让他尝尝自己种下的“恶果”,让他没事玩角色扮演。
“暮云桑!”
半晌,他才开了口。
“恩,听着呢!”
“你什么时候走,你就那么恨我?”
他是在转移话题?
还是想确定一下,现在是不是时机把一切挑明。
暮云桑不会如他所愿的。
“对,我恨你,我恨你入骨,我巴不得这辈子也不用见你,但是我不甘心,我要讨回你欠我的,如果我能杀了你,我绝对会毫不留情,可是我知道,这样折磨你,比杀了你还痛苦,北辰默风,我恨毒了你。”
他猛然大震,她眼底的恨意,浓厚到要将他五雷轰顶,他没想到她这么恨他。
这么多年,他以为她早就对“北辰默风”满不在乎了,至少平素里她从来没有表现出来半分恨意,他只想不到,这恨意不是不表现,而是埋藏在心底酝酿发酵,如今一揭开,浓厚到她尽然想要他性命那种地步。
他不敢说了,他甚至起了念头,不然把皇位抛弃了,就和她回去山上吧。
带着假面具,和她过一辈子,至少能够锁着她的心,她的人。
若是如今把身份挑明了,以她对他的恨意,很可能会决绝离开。
暮云桑不是别的女人,三言两语好话就能够哄回来。
暮云桑是一个他只说了一句伤害她的话,就可以抛弃对他所有的爱,毅然决然不顾一切要离开的女人。
他开口,声音都是嘶哑的,有些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所以,你对我的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就算,就算你曾经爱我如生命,现在也恨我入骨髓?”
她的心不其然的软了一下,默问自己要不要玩这样大的?
不过比起北辰默风玩她的,她这都已经算是小儿科了。
“是,爱一个人很难,但是恨一个人,太容易了,爱只会越来越浅,但是恨会越来越浓,北辰默风,为了恨你,我可以抛弃一切。”
他更是大震。
表情痛苦了起来。
暮云桑装作看不见,翻身面向里,云淡风轻道:“睡吧,你有这个精力问我有多恨你,不如好好想想要如何补偿我。”
“你想要什么?”
就算是性命,他也愿意。
她冷笑:“天下,你给吗?”
他对她,觉得陌生起来,她素来是不屑权势地位的。
不过他很快明白,她只是想要报复她,夺走他的一切而已。
“如果朕说,朕给呢?”
“我还不稀罕,不过可以拿去送人,恭亲王对我一直不错的,送他倒是挺好。”
北辰默风的脸,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赫然黑成了一片。
这个女人,活生生要把他气死。
也合该他的,都是他自己造了孽。
“你和恭亲王,看来关系匪浅啊。”
呵,她还不想多刺激他,他倒是自己往枪口上撞了,好吧,既然已经玩大了,她就看看北辰默风能顶到什么时候。
起身,下床,走到她面前,她昂起精致的面孔,一脸妩媚之色:“我的初吻,就是献给了恭亲王,你觉得,我们关系如何?”
她是故意的,她就是乐的见到北辰默风被逼急了却没有办法的样子。
他果然,脸剧黑。
她得意,小样,和她逗,以为她脑子是长腰子上的吗?
早就看穿了他的双重身份,他却傻不愣登的一个劲往她设置的局里撞,撞的把自己气成这般模样,真真是太好玩了,太解气了。
到这程度,暮云桑心满意足,但是比起他来,她的手段真可谓是十分留情了。
想想他,第一次弄什么假绑架,害的她差点丢性命。
后来又弄出个什么锦绣,在魔王山里,虽然最后还是他的人救了她,但是那也是她命大,不然她早就成了饿狼的口中美食了。
第三次,把她弄回皇宫这个她的伤心地,她在那痛苦心死难过的时候,他可能还觉得自己聪明的不得了,终于让她对北辰默风死心,以后可以死心塌地的跟着魔君了。
她不过就是气他一把,他想怎样?
气死活该,气死了就给孩子找后爹。
他黑脸模样,捏紧拳头的愤慨,暮云桑都觉得爽的很。
“暮云桑!”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
暮云桑有心要戏弄他,却也不想他以为她是个水性杨花,自然,跟更不想以此连累了北辰逸轩,哼笑一声。
“我说你就信?你在气什么?北辰默风,我已经不是太子妃了,已经和你没有半分瓜葛了,你可以搂着别的女人,我肿么就不能抱着别的男人,难道你以为,我这辈子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要忠于你?我不妨和你实话实说,这些年我在外面游荡,遇见过一个男人,比你好一万倍,若不是咽不下这口气,我也不会回来找你算账,我大可以跟着我男人好好过一辈子。”
他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下。
他是被妒嫉冲昏了头脑,让这小妮子闹的心烦意乱。
他怎么可能不信她的贞洁,她对北辰逸轩是有感情,他早就知道不是?
但是这份感情,无关爱情,他也清楚。
差点被她三言两语激的露出了原形,好在她后来这番话,让他明白,她心里,永远只装得了一个人,那就是魔君,魔君,不也是他。
自己和自己怄气,那可犯不着,他已经够发愁的了。
他说,把江山给她,她就原谅他。
他想问,这可是真的。
“如果朕把江山给了你,你就原谅朕是吗?”
这个江山,他压根也不稀罕,江山美人,他只要美人。
就算她要去了拱手送给北辰逸轩,他也无所谓,他费尽心机的得到这个皇位,只是因为太恨那个叫了几十年父皇的人。
那个男人对他的冷漠,对他母后的无情,就像是铁烙一样日日都在摧残他的心,他要让那个男人,一辈子都不能如愿以偿,以前一直忍,忍,忍,直到那对着脑袋砸过来的烛台迸溅了一脸鲜血后,他终于知道,他忍无可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