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暮云桑娘家人,才选着这个时候请示皇后,进宫来探望她。
免得太子在场,诸多的拘束和不自在。
北辰默风的冷酷,在朝野内外可都是出了名的,这种外命妇,最是害怕和北辰默风罩面了。
择了这个是时候进宫也好,北辰默风在,暮云桑还没这个时间陪她们呢。
上午的时候人就来了,皇后的安排是正好宫里请了梨园的戏班子来唱戏,就让她娘家女眷在宫里住上三五日,和嫔妃一同去看看今年的新戏。
所以她哥哥晚上就会走,次日再来,她母亲和大娘还有兄嫂,则会在东宫住上几日。
皇后好意,她怎能拒绝,其实心里头却是一万个不愿意。
她这人最做不来的事情,就是装亲密,明明和这些人,压根儿就不认识。
这上午,气氛无疑是冷清的。
暮云桑懒得和她们说话,而她们也并不敢放肆多言。
到了下午,皇后过来了。
看来,皇后对于她家里人,倒是重视。
一行坐在椒房殿中,屋子里点着熏香,香气馥郁芬芳,皇后一脸笑意,雍容华贵又不失温和。
“太子妃哥哥今年也有二十六了吧?”
“回娘娘的话!”暮嘉庆是个脸色有些苍白的青年,话很少,很瘦弱,偶尔咳嗽两三声,和太师夫人眉宇间有几分相像,不过病态的面孔,让他看上去羸弱的不堪一击。
如今听到问话,忙是站起身来,恭敬作揖答道:“过了年,已经二十七了。”
“呵呵,本宫倒是忘记过了年,总也不愿意承认又老了一岁喽,坐下吧,不必拘礼貌,太师夫人倒真是好气色,用的什么手段保养,怎得越活越年轻了。”
太师夫人受宠若惊,忙道:“娘娘谬赞了,臣妾哪里有娘娘看上去年轻,娘娘您和臣妾坐在一起,不知道的人必定以为臣妾比您大上二三十岁呢,娘娘您才是真年轻。”
这恭维话说的,暮云桑可真想掉鸡皮疙瘩。
皇后的老态,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的皇后婆婆恐怕是操心太多,身上诸多病症,而头发虽然用篦子沾了菊花油梳的光洁油亮,可是却遮不住那一片片银丝,而且浓妆艳抹,也抵不住眼角的脸颊上的条条细纹。
皇后不过才四十多不到五十,上着妆勉强还能维持着这个岁数的模样,可暮云桑想象的到她卸妆后的样子,恐怕至少能看个六十岁。
相比之下,皇后夸太师夫人的那一句,太师夫人可是真的当之无愧。
四十五岁的女人了,身上是一件大方得体的蜜腊黄色绣金蓝缎领宫装,外面披着一层紫底平绣盘花四合如意薄烟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葱绿底花纹,乌黑亮泽的头发在盘着一个端庄的高髻,衣衫华贵,衬的她的皮肤更加的细腻光洁,上的是淡淡粉妆,脸上不仔细看都看不出皱纹来,皮肤紧绷,身材也姣好,最最多,能看个三十五岁。
连坐在太师夫人身边,暮云桑的生母梁式,明明要比许氏小八岁,看上去倒是比许氏更显老。
马屁这东西,要拍也不能过分夸张了拍,不然就太假了。
譬如许氏这句话,皇后虽然在笑,可是看得出来,眼底里有几分不屑。
“二夫人近日可好,前阵子听说你身子不大爽,本宫想派人去瞧瞧您,到底后来忙着过年的事情,也就给忘记了。”
皇后看着暮云桑的生母,这是一个穿着打扮有些浮夸的女人,戴红配绿,庸俗直极,不过皇后看着她的眼神,却很亲厚。
一点都没有因为对方是丫鬟出生而厚此失彼。
梁氏也是受宠若惊。
“劳娘娘挂心,只是偶感伤寒,吃了几帖药就没事了。”
“身子是顶顶重要的,可别像本宫,终日的为这后宫操持忙碌,落了一身的病。”
“娘娘可以让太子妃娘娘分担一二,也就没那么辛苦了。”
此言一出,除却暮云桑之外所有人眼底里,都露了微微震惊的神色。
而梁氏自己许也感觉到说错话了,忙时解释:“臣妾只是想让太子妃为娘娘您分担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娘娘您不用事必躬亲,这样会累着自己,像是宫宴出席的外命妇名单什么,娘娘您可以让太子妃来写,这些都是小事儿。”
她简直是越说越是乱来,许氏眼底,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丫鬟出生的人,果然是不懂事,她以为拟定外命妇名单这种事情是小事吗?
前朝和后宫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外命妇中,很多都是后宫娘娘们亲眷姐妹,也便是和后宫息息相关。
整个朝廷,男人,女人,后宫,前朝,宫外,只要和人有关的事情,悉数都是大事,梁氏如此大逆不道,居然让皇后放手把权势下到太子妃手里,她简直是不要命了。
看皇后脸色,自然也不好了。
梁氏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她的意思是外命妇的名单,可以让太子妃写一份,然后再呈交给皇后,皇后才是最后的定夺,添加谁,删除谁,都由皇后说了算,太子妃只是帮皇后草拟一份名单,可是她心慌,嘴笨,说出来便像是要她在为她女儿,公然争夺皇后的权势。
她心急如焚,生怕皇后误会。
她想解释,可是又怕自己越描越黑。
心下惶恐,她“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娘娘,臣妾胡说,臣妾知错,望娘娘开恩原谅。”
暮云桑扶额头疼。
这就是她的娘,一个说话说话不经过大脑的中年妇女。
暮云桑听得出来她是想拍皇后马屁,好意让自己的女儿为皇后分担一些不会威胁到皇后权势和地位的小事,可是说出来怎么就这么没有语言技巧呢。
恐怕是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想帮暮云桑争权了,还不要命的当面在皇后面前要求皇后下放权势。
本来暮云桑正要帮她开脱解释一下,暮云桑是听得明白她意思,她就是想好心为皇后身体着想,让暮云桑帮皇后一点忙,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呢,这梁氏居然就噗通跪在地上求饶了。
这岂不是自己坐实自己所说的那些大逆不道吗?
真心头疼,也心底深处,却也不忍心就看着梁氏这样不管。
这份不忍心,并不相识来自她本身,或许,是因为她身上流着一半梁氏血液的关系吧。
暗中无语了一把,她起身,对着皇后跪了下去。
“臣媳母亲上午就和臣媳说了,母后身体不好,尤其是那风湿,一旦下雨天气,总是困扰母后,疼的母后下不来床。母亲为此,还特地从宫外寻了一些方子,上午时候还在臣媳耳畔叮咛,务必下次下雨的时候,让臣媳给母后一一试试。母亲一心都是牵挂着母后身体,总愿母后身体安康,才能弗照臣媳和太子殿下。草拟外命妇名单这种事儿,对于要管理偌大一个后宫的母后来说,确实不必亲力亲为,只等臣媳把名单拟好了呈送母后,母后再删减几人,便像是那母后您的衣衫,臣媳替您挑选料子,最后做好了,依旧是往母后的身上穿,臣媳母亲嘴笨,绝无僭越之意,只是体恤母后劳碌,一心想要臣媳多少替母后分忧解难一些,臣媳是太子的妻子,母后的儿媳,母后身体康健万寿无疆,那是臣媳和太子最大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