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你相信轮回吗?”初舞浅笑着看着她,没等她回答,兀自说道,“我相信,母债女偿。”
南舒玫梦靥一般怔忪住了,那双美丽的眉眼里情绪复杂,一一闪过惶恐、愧疚。母债女偿……她咬着唇,哆嗦着。这些年来初舞太苦了,她欠她的这一辈子都还不了。可她又能做什么?
初舞嘴角轻轻一扯,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这个高贵妇人,心里酸得一抽一抽的疼。她们之间有着剪不断的血缘,明明应该是最亲密的人,却又是陌生不能再陌生。
她深吸一口气,双目氤氲着雾气,“我既然选择了他,不论怎么样,都会坚持下去。”
痛也好,幸福也好。
这时候韩晨也回来了,拧开矿泉水瓶盖一脸的担忧,“姐,没事吧?”
初舞看着弟弟额头慢慢滑落汗珠,心里一暖,接过他手中的水抿了一口,平复下胸口的翻腾。“没事,有些中暑,我们回去吧。”
韩晨点点头,拎过袋子,瞧着初舞沉沉的表情也没多说什么。他朝着南舒玫笑道,“阿姨,刚刚谢谢您了。”
南舒玫一怔,苦涩的点点头。
韩晨细细打量了一番她,看的出来,这人的身份不一般,心里想到她儿子那会儿那个样子,撇撇嘴。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南舒玫还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他们的方向。韩晨淡淡一瞥,蓦地脖子就僵住了,这人和他姐长得还真像,难道是……她姐的亲妈。他惊愕了几秒,摇摇头,快速冲到初舞旁边,“姐,你走慢点。”
初舞心里憋着气,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的吞噬着她,压抑着难受,厚重的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姐——”韩晨拉着她的胳膊,担忧着皱着眉,“你是不是生病了?”
初舞停下步子,微微喘着起,张了张嘴,发出声来才发现喉咙有些干涩,“天热,有些闷。”
“是吗?你今天皮肤这么苍白,还晕了。”韩晨疑惑的盯着她,总觉得初舞好像隐瞒着什么,“到底怎么了?”
初舞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弟弟,勉强扯着笑,“女人总有那么几天不舒服的日子。”这么一说,韩晨倒是恍然大悟,支支吾吾了几声也没说出了所以然来。
“姐,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的东西都备齐了。”
初舞点点头,仰起脖子,正对着炙热的太阳,五彩的光晕让她眼前微微一黑,“过几天我们团要去外省演出,我就不去送你去学校了。”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卡递到韩晨手里。
“我不能要。”韩晨推着,“妈给我存了学费了。开学后,我就去打工。”
“你打什么工?发传单?”她浅笑道。
“反正我不会拿,你上学时就没要过家里一分钱,我是男人,更要自己去挣钱。”
初舞抿抿嘴角,当初她结婚时,席家给的彩礼令人咂舌。那时候,韩父车祸,家里的积蓄花的所剩无几。韩父最终只是象征性的收了一些,用他的话来说,他是嫁女儿不是卖女儿。
男孩成长为男人,只是一夕之间。韩晨成长她看在眼里,初舞欣慰一笑,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还是把卡塞到他的袋子里。
回去的时候,她顺便去了克里斯汀,陈女士喜欢吃这里的蛋糕。提着蛋糕转身隔着玻璃门,对面走出来的一双人落入她的眼帘,错愕霎时而至,那一刻她的只觉得周身被冷气笼罩了,手中的蛋糕”啪”的一下就落到地上了。
室外明明是阳光灿烂,她却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那是孙晓然和温煦,两人脸上都带着大墨镜挡着脸。她清晰看到温煦看着孙晓然眼角的温柔。
初舞诧异这两个人怎么认识的?她的后背惊起一层薄汗,怔怔地看着两人开车离去。
“小姐,您的蛋糕掉了。”店里的服务员看着初舞傻愣愣的站在那儿,上前提醒道。
初舞回神看了摔坏的蛋糕,叹了一口气,“不要了,麻烦你打扫一下。”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折返回来买了两盒小蛋糕。
傍晚,酝酿已久的暴风雨终于滂沱而至。
雨滴沿着屋檐一滴一滴剔透地打在门口的滴水观音上,大片的绿叶一颤一颤的。初舞站在窗前,看着雾气蒙蒙的窗外。
她今天回来是想请婆婆帮忙的,她想换个职位,不仅仅是因为她现在怀孕了,还有苏伊。在感情面前,女人的心比针眼还要小。以前她还想席浩泽的过去,她没有来得及参与,过去就过去了。可是过去或许也会成为现在,不也不定。
苏伊就是一根刺,已经悄悄地驻扎在她的心头,时不时的就入刺她一下,提醒着她这段婚姻的可笑可悲。
她明白,她早已陷入了席浩泽给予的安全感,还有这个完整的家。无力的弯弯嘴角,她早就败了,一败涂地。
婆婆对于她提出的要去也没说什么,理解的点点头,陈女士自然有她的想法。
“初舞——”陈女士唤道。
初舞立刻收起心绪,回去,就见陈女士拿了一件晚礼服出来,“你过来试试?”
“妈,这是做什么?”
陈女士在她身前比划了一下,浅笑道,“过两天你爸有个老战友六十岁生日,到时候你陪我去参加。来,你先去换下,我看看哪里还需要改的?”
初舞点点头,去换衣间换上。
衣服很合身,鹅黄色很衬她的肤色,看着镜中的自己,目光不自觉的就落在小腹上,冰凉的双手慢慢的抚上,一股暖流细细的流淌过心田。
初舞一出来,陈女士打量了一圈,满意的直点头,微微打去道,“小腹有些紧,最近在文工团偷懒了?小腹都出来。”
初舞闻言低下头,沉思片刻,“妈妈,我——”
“怎么了?”陈女士理理衣摆的褶皱。
“妈,初舞——”席浩月推门而入。
陈女士回头一看,脸上满是欣喜,“哟,今天怎么回来了?”
席浩月亲昵的搂着陈女士笑说道,“我想吃妈妈做的菜了。嫂子,我二哥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妈,你又要去参加聚会了?”
陈女士瞪了她一眼,回头问初舞,“初舞刚刚要说什么?”
初舞不自然地抿着嘴角,摇摇头,“我觉得裙子腰身有些紧。”
“温煦最近忙什么呢,怎么好久没来了?”陈女士的声音不愠不火。
“他最近公司有事。”席浩月撇撇嘴,初舞眉心微微一蹙。“对了,初舞,我刚刚打电话二哥,他说你有事不回家。”
初舞楞了下,“我正巧给妈妈买了蛋糕。”
席浩月凑到初舞的耳边,“我的小二嫂子,我说你真是的,二哥难得回来,你怎么让他独守空房呢。”
初舞笑笑没说什么。
吃过晚饭,外面还在下雨。陈女士就留她住在大宅里,躺在大床上,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翻来覆去就是无法入睡。起身走到书桌边,纤瘦的身影在床头灯的照耀下,投射出长长的阴影。她一一扫过那一排书籍,食指细细划过那一排书籍,她的手僵住了。她清晰的记得那本诗集原本是摆放在这个位置的。
如今,却不在了。手慢慢的坠落,心里的委屈一点一点地滋长,胀满了整个心头。伴着窗外的大雨,她的泪水终于无声的落下来。
她到底在坚持什么?还期盼什么?
陈女士的办事效率很快,隔了一日,初舞就调至文工团别处。
舞,她再也不想跳了。
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汪晨远远的就端着餐盒向她走来,“初舞,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就调到别处去了?”
初舞咽下口中的黄瓜,抬头就看到苏伊坐到她前方那一桌,有些事情不点破不代表没有发生。汪晨看着她愣神,挥挥手中的筷子。“喂——回神。”
初舞低下头夹了一块肉片,“没事,我打算在职考研,所以就不跳舞了。”
汪晨点点头,想起什么说道,“对了,苏老师要走了。后天我们给她举办一个欢送会,你来不?”
初舞目光一愣,轻语重复着,“走?”
汪晨点点头,“是啊,团长已经批了。后天你有空不?”
初舞收回神,头撇到一边,歉意的笑笑,“那天我有些事。”
“那太遗憾了。”汪晨耸耸肩。
初舞笑了笑,“我吃好,还有文件没整理好,先走了。”说完,就去送餐具。
越是想躲越是躲不开。苏伊同时也站起来,两人对望了一眼,短暂的静默之后,苏伊嘴角微微一扬慢慢的说道,“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初舞不着痕迹地动了一步,侧开身子,沉默了几秒,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的回道,“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只知道现在我和他是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