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实际行动去做!去告诉她!不爱为什么要在一起?你自私透了。你最应该补偿的不是已经走了的,而是现在的这个。因为已经走了的,她现在很幸福。现在在你身边的,才是你亏欠的人。你要把真相告诉她。把你心里想的告诉她,尽量补偿她,如果永远也补偿不了的,就尽力吧!”
“我会的。”
“你还想出家?为了已经不爱你的人?伤害这么多爱你的人?”
“是,我身边有很多爱我的人……”
“最爱你的人是父母吧?”
“是的。”
“你为什么不选择死?为什么去出家?还贪恋人生的某一部分,是吧?”
“因为出家了将来还可以照顾我妈妈,要不我可以去死的,我最想的就是赶紧去死。”
“出了家就是万物皆空了,没有父母,只有施主。你想死或者想出家,都可以。那你就好好努力赚大钱,足够父母颐养天年,并且生活富足,你做什么心也安点。”
“这个我会努力。当我决定我要这么做以后,我就不再奢望她的救赎。我希望我可以去救赎别人,救赎天下受过伤的人。我想问您几个问题,可以吗?”
“当然可以。”
“这几个问题是师父让我找一个寂寞的机会,先让自己寂寞下来,然后向自己发问的问题,我问过自己很多次,但一直找不到答案,所以请问您:我是什么?我从何处来?又将往何处去?我认识自己吗?认识些什么?认识了多少?我为何生在天地之间?如何生在天地之间?天地之间如何使我生存?我对我的周遭事物,理解了多少?理解些什么?我是人?人应如何?我已如何?我觉得人生是痛苦的还是快乐的?痛苦何处来?快乐何处去?自知有苦乐,也能知道他人有苦乐吗?我生于天地之间,对天地之间的一切万有,理解了多少?理解了些什么?……”
“……对不起!我真的回答不上来……”郝医生沉默了一会儿问海剑道:“你有博客、日志什么的可以让我看看吗?或许我可以看到你的心里在想什么。”
“两三年前的一个博客,您看吗?”
“你打开吧!”
海剑打开博客,郝医生认真看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似乎是被感动了,眼圈红红的。
“小伙子,刚才我说你的那些话,有的确实说重了,我向你道歉!但那都是为了你好,你再这样下去,会把你伤得遍体鳞伤的!其实你什么都懂,可是都这么久了,要是三年前我或许可以开导你,可是到了现在,你的伤口越积越深,可以说是病入膏肓了,也许连她也未必能救你了!能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对你来说都是没用的,但我还是要给你打印一个处方,不管对你有没有用。”——
1、不要问她为什么不回来?既然已经分手,一切已经没有机会挽回,就不要再问为什么,那样会让她更加觉得离开你是对的,为什么?因为你很可怜。
2、不要问你们还有没有机会可以破镜重圆?那只会给你更深的伤害。
3、不要回忆过去的快乐时光,如果她已经离开你,就是因为她已经忘却了曾经的时光,即使记起也是在分手后很久后的事,而绝不会是分手的时候。
4、不要问你哪里比不上她现在的他?她会说他的确比你好,虽然她可能会后悔,但绝不是在分手时。
5、不要问你们曾经说过的话为什么就成为了儿戏?因为山盟海誓本来就是成年人的儿戏。
6、不要问你们几年以后的纪念日可不可以见上一面?她会笑你只会说将来,而不懂得把握曾经拥有的东西,还会说就是因为你给的承诺太多,所以才离开你。
7、不要问你们还可不可以做个朋友?那都是自欺欺人的话语,你的心已经被剧烈地割伤,何必还要掩饰什么,谁都知道你们不可能再成为普通朋友,不要抱有什么幻想了。
8、不要问你在她心里你占据着什么样的位子?她会说她会把那份爱珍藏在内心的最深处,说白了,就是再也不愿翻开的记忆,不是吗?
“谢谢您!”海剑看着这个处方,心里剧烈的疼痛涌上眉头。
“我感觉到,你就是对她太好了!不要对一个人太好!哪怕你有多爱他!对一个人太好了,她就会犯贱的!也许我不该这么说,但是人都一样!对唾手可得的东西总是不去珍惜,甚至熟视无睹!我觉得,在你们之间,你只要稍稍使用一点心理战术,不要一直向前追求,稍微退后一点或者待在原地,让她感到将要真正失去你的时候,她自然而然就会回来的……”
“是,对一个人太好了,她就会犯贱的!我也一样!可是我真的不会退后,一心向前的结果是把她逼到死角,让她那么决绝,把我所有低声下气的祈求都当作软弱……可是,我们一开始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不会对她使用任何计谋,哪怕是心理战术……所以,我一直把我心里最真实的东西表达给她……”
“那就真的很无奈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挽回你们了……”医生说着叹气不已,“小伙子,其实我要谢谢你,你让我看到了世间真情的可贵,还有执著的坚强。该说的我都对你说了,我做了近10年的心理医生,自以为什么事都能劝得开,但是我看了你的博客,我决定不再劝你什么了。我不是放弃你,而是在某种精神上支持你。我相信就算是块顽石也会被你感动的!但是感动不是感情。我不知道,作为一个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对你这么说是不是失职,本来我应该按照治疗程序一步步让你忘记过去,看向未来……恕我无能为力!我还希望,你能把她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我劝不了你,我想试试能不能劝她?”
“不,不用了,还是别打扰她吧!其实您是位非常好的心理医生!如果三年前我来找到您,或许真的可以治好我的。但是时间证明,我感动不了她的,就像您说的,她要回来早就回来了。今后只有我自己能治好自己了,当有一天,我想到她的时候不再心伤,不再心痛,不再心动,不再执著,没有贪欲,没有嗔恨,没有痴怨,没有知觉,那我就解脱了。”海剑说着咧嘴一笑。
“你笑起来那么阳光,以后应该要多笑,因为笑可以化解很多的不愉快。如果你真的放下了,那就笑着面对人生吧!希望你的决定不要伤害到你的父母,一定要把这事处理好!然后不要为自己的决定后悔。这样的话,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如果今后你还愿意来和我聊天,我随时欢迎!”
“嗯!再次感谢您!”海剑落拓地笑笑,抱着我走出诊所。
二十三成全无方
我没有想到,郝医生后来对海剑的态度竟然180度的大转弯。也就是说,连心理医生都拿他没办法了,甚至在某种精神上支持他。我看得出来,这位郝医生绝对不是对海剑不负责任,而是真的无能为力去改变什么。
清明后的北京还是忽冷忽热,七天之内一天晴,一天阴,一天风,一天沙,一天雨,一天霾,一天雾。虽然如此,但是气温却在震荡中慢慢回升。北京今年这一春,来得实在优柔。
未至谷雨,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护城河畔已是桃花嫣然,弱柳拂风。
海剑约了若菲在钟鼓楼附近见面。听到要去地安门、什刹海那一带,我兴奋得快要跳起来。我在策划着一会儿要怎么引着路让海剑把我带到光华寺去,那样,我就可以见到我的大公猫了。想到这个,我能不兴奋么?
“那天我去看心理医生了,那位医生非常好,对我说了很多劝导的话,还给我开了张处方。”海剑在鼓楼下平静地说着。
“啊,那真是太好了,总算有药救你了!早知道你就早点去了!”若菲一脸灿烂的笑,“我得去谢谢那位大夫!”
“你觉得那张处方会是我的药吗?后来医生说,无论我做什么样的决定,她都支持我。”
“那意思是,你无药可救咯?”若菲笑不出来了,“这大夫也忒不合格了吧!我还得去找她,骂她一顿!”
“你以为我是感冒发烧吃点药就能好的么?”海剑苦笑了一下,“说你是小孩你还真就是个小孩,一会儿要去谢谢人家,一会儿又要去骂人家……”
“我……就知道说我是小孩,你不也个小孩吗?你做的事也没成熟到哪里去嘛!毫不负责地丢下一切,这能是成熟男人做的事吗?”
“你这是跟子菁学的吧?她教你来这么说我的?”
“啊?连这你也知道啊?”
“这一听就是她的语气,你说我怎么能不知道呢?”海剑还是面无表情地说着,“我想和你说点心里的话,好么?”
“嗯!”若菲点点头,“其实,我们早就应该谈谈了。”
“是的,这话我早就要对你说的,我也一直在说服自己……”
“停!”若菲打断了海剑的话,“要是你想和我说,你不爱我那样的话,我已经不想听了。”
“不,我想说的是,我一直在说服自己接受你。我多么想成全你,这样就会少了一个人心痛,而我也不会那么难受。这些年来,我们就像是一个魔咒,你对我有多心痛,我对她就会有多心痛。我多么希望你好了,那样的话,说不定我也就好了。我愿意成全你,把你需要的东西都给你,统统按照你的意思成全你……”
“成全我?你所谓的成全我就是可怜我?就是敷衍我?就是救赎我?是吗?……但就是不爱我,我只是你的备胎,是你的第二选择,是你可怜的对象,是吗?”
“我一直把你当成小妹妹,你知道么?我对你只有感情,没有爱情……”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爱你!我可以不要你的婚姻,不要你的任何东西,只要你爱我,哪怕是一点点的爱就好!”
“我已经很穷了,有限的感情资源已经被开采光了。你认为感情这种东西是永不枯竭而且可以再生的吗?”
“驴子昊!四年了,你以为我这四年来对你的爱只是嘴上说的吗?……今天早上,我走在世贸天阶外的大街上,低下头,看见一簇黄得扎眼的迎春花正含苞待放,我以为我看见了春天,看见了一树的春天。你以为我不想放弃你么?在这个没有春天的春天里,我多少次狠心地想不再去联系你那个习惯了的号码,可是我做不到,我没有办法欺骗自己!……我从前很羡慕你爱的那个人,可以得到你那么多的爱!后来我很妒忌她,她把你的爱全都拿去了!可现在我完全是恨她,恨她那么狠心地把你给毁了!我真想看看那是个怎样的人,为什么可以那样吸引你,为什么可以那样伤害你……”
“为什么……为什么……似乎什么也不为,是我们自己非要这样纠结着折磨自己……你知道吗?你可以有很多人去爱的,何必在一棵树上吊着呢?”
“你别问我为什么,你先问问你自己,你不也是有很多人爱你的么?可你能放开自己去接受别人的爱么?我早就想到有一天你会对我说这样的话。我想了很久很久,我必须放弃你,放弃自己今生唯一的爱人。我不会流泪,不会失声痛哭,不会去酗酒,不会去做一切疯狂的傻事。”
“如果你能这样,那我真的心安了,也希望你不要恨我,怨恨只会让你更加痛苦。”
“我当然不会恨你,我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是因为我不爱你了,不是因为我长大了或者是变得麻木了。而是我实在受不了,每一天每一天我的脑海里全是你的影子……我放弃你的决定对我来说是如此残忍……”
“你可以有很美好的未来,我一直都希望你放弃我去追求你的梦想!”
“是的,我的梦想——为了让我的家人可以生活得更好,也为了成就我自己,所以我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踩着别人的肩膀爬上去……”
“有梦想,真好啊!那是你自己的路,我们本不是同路人。你顺着你的梦想去追寻吧,别再活得那么痛苦。你痛苦的时候我也未必好过到哪里去。”
“你知道吗?最痛苦的不是没有了爱情,而是在爱着的时候,活生生地命令自己,不去爱。最孤单的不是彼此断了联系,而是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孤单。放下一段感情,就像放下一段人生,放下一段原本可以很漫长的生命,放下自己说的那个童话:生不同室,死亦同穴……”
“你这样做,对你……是不是太残忍了呢?我希望的是,你可以真的好了,可以对我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是啊!无所谓!我只想说,我爱你那么多年,就像你爱她那么多年,一样的没有结果,我们作为失败的典型,真的很成功!有个朋友和我说过,你走了,不可怕,可怕的是,除了你,我爱上谁都无所谓了。”
“若菲……你知道吗?爱,是这世间最痛苦的事!爱别人,爱得越深,越担心害怕失去,整天患得患失;被人爱,像猎物、像俘虏,有的更像别人的财产,被捆绑被包围的滋味也不见得快乐。得到了,得小心维护;得不到,心里煎熬;得到了又再失去是最最痛苦。有了爱情,还要有面包才能维持,完成了这两件事,还剩下多少的人生?所以,我现在要寻找我的另一种人生去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的决定不能左右你要怎么做,你的决定也不会因为我而改变。可是,我今天对你说着这样的决定,我一定会后悔的!……”
“若菲,谢谢你放开我……也请放开你自己……”
“谢谢我!放开你……谢谢你!放开我……呜呜……”若菲轻声地哭了起来,“你能抱我一次吗?第一次,也是四年来惟一的一次、最后一次……好吗?”
海剑迟疑了一下,轻轻地把我放在地上,微微张开双臂。若菲猛地扑在他的怀里,紧紧紧紧地抱着他,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倾泻出来,海剑的手却无力地垂了下来,他紧闭着眼睛喃喃自语着:“人非草木,到底谁的心是铁打的……她于我,我于你,不都是铁石心肠吗……不要对一个人太好!哪怕你有多爱他!对一个人太好了,他就会犯贱的……”我不忍看到海剑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的扭曲面孔,转身跑开。
许久以后,海剑轻轻叫了一声:“海静……”然后突然地睁开眼睛,四下扫视了一遍,却寻不到我的影踪。
是的,我趁他把我放下来的机会,迅速实施了我的逃跑计划。这个时候不逃,恐怕就没有机会再离开了。可是我不能一下子跑得不见了踪影,我必须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要不他找不到我了会担心死的。
“海静——!海静——!”海剑大声叫唤着我,眼光到处扫射。终于在马路对面发现了我。他轻轻推开若菲向我跑来。
“我真的还比不上一只猫么……”看着若菲被推开后心碎的样子直叫我难受。她静静地伫立在鼓楼下,我的心里感到非常不安。
真是对不起了,若菲,我不是故意要破坏你和海剑这个难得的拥抱,我实在也是没有办法啊!为了见到我的大公猫,我必须把我的逃跑计划付诸实际。
正当海剑向我跑来,我一转身又向前飞奔而去,还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始终让我在他的视线里,直到让他明确地看到我钻进了光华寺。
二十四相见无缘
一进光华寺,我就飞奔到内外院的隔墙下,看到了我熟悉的小窝。我寸步跑过去,希望在第一时间看到我的大公猫。
可是,窝里空空如也,连根猫毛都没有。
“嘿!这只‘懒母猫’又跑回来啦!”光华寺守门的那位大爷见到我,在一边乐呵呵地说道:“看你你还真是留恋你的老窝啊!”
我着急地在窝里窝外寻找我的大公猫,可是仍然没有踪影。
“你是来找你的老相好吧?”那位大爷见我着急的样子,来到我的身边说。
是!我是来找他的!他呢?上哪里去了?
“前几天呐,有个小动物保护协会的组织来到这一片,把那些流浪猫啊狗啊的全带走了,说是要统一绝育后让市民领养。”大爷对我说着,“你是没赶上好时候,先住在这里吧!以后有机会找人来领养你!”
听着这话,我简直像遭受了一记闷棍,马上就呆了。如果这样的话,那也就是说……也就是说……我和他永远不能再见面了,永远不能在一起了,是吗?是这样吗?
我的心在一刹那间变得冰冰凉凉,觉得我的整个世界在这一刹那就坍塌了……不!我不相信,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这对我们太残忍了!我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我的大公猫,我回来了,你为什么不等着我呢?我的离开是无可奈何的啊!你怎么可以这样离开我?告诉我,你在哪里!快告诉我,我要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