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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心有千千劫(5)

王幼勇朝祠堂门前的石阶上一站,长衫飘风,手里拿着竹板打将起来,用“好了”押韵,即兴唱起来:乡亲你们好,大家请听了!北伐成功好,军阀打倒了!共产主义好,就要来到了!参加农会好,分田打土豪!松林中的乡亲把袖着的手抽出来拍,叫了一声好!王幼勇高兴了,说,快来报名参加农会吧!王幼勇以为乡亲们就会上前来报名。那晓得乡亲们站在松林中不动,把手又袖着,笑。松林中的一个人远远地喊,说的没得唱的好!王幼勇就叫王幼猛把风琴搬出来,放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叫傅素云出来弹。傅素云坐在风琴后,王幼勇站在风琴前,王幼勇朝傅素云点了一下头。傅素云弹,王幼勇指挥,乡亲们一齐唱起了:人生在世几多秋,若不革命怎出头?奉劝人人入农会,要为穷人争自由!阳光明媚,歌声嘹亮。唱了一遍。松林中的那个人又喊,再来一遍!于是又弹又唱。

弹着唱着,到了快吃中饭的时候,就是没人上前报名。王幼勇急了,停了唱,提笔将自己的名字写在簿子上。王家兄弟姊妹见大哥带了头,纷纷将自己的名字写在簿子上。墨磨得好,浓,笔是鸡豪的,硬,好用,王家兄弟妹妹都是读过书的,字如其人,刚柔并济。松林中的乡亲们围了过来,人群中那个喊好的人走上来伸手拿过簿子,对着天上的太阳看,看过了就传,乡亲们你的手拿过来,他的手拿过去,看那些名字,你望着我笑,我望着你笑,笑得涎儿亮亮的。

王幼勇问那个传簿子的人,你笑什么?那个人问王幼勇,大少爷,你认识我吗?王幼勇说,我怎么不认识你?你是项家垸的表叔。那人笑了,说,大少爷,你错了。我与你家没亲戚,叫我表叔,那是你娘采情作礼。我是你家佃户。你娘为了收租子,才以你们的辈份叫我表叔的。王幼勇咽住了。那人指着围观的乡亲问王幼勇,大少爷,这些人你认识吗?王幼勇说,认识,都是乡亲。那人笑了,说,大少爷,你又错了。不是乡亲,都是你家佃户。王幼勇问,你怎么这样说话?那人说,大少爷,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不会打竹板,更不会说好了歌。我只问你一句话,入了农会,还向你家交租不?王幼勇说,你?那个人说,回去问下你娘傅大脚,她要答应不向你家交租,我们就报名。乡亲们一齐笑,说,对,要是不交租,我们就报名。

王幼勇愣住了。那人说,大少爷,你教我们识字,教我们唱歌儿玩都好,你们兄弟这样做就不好,饱人不知饿人饥。我们又不是苕。你说是不是?王家兄弟姊妹气得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那人又笑,说,打土豪分田地,大少爷,你又不说清楚!打哪个土豪?分哪家的田地?叫我们怎么打?怎么分?不说清楚贴什么告示张什么旗?乡亲们一齐笑,齐声说,对!

这时候娘提着篮子送饭来了。娘问,谁在哪里说话?那人说,表嫂,是项家垸的表兄。娘问,项家表叔,你在说什么?那人说,没说什么?表嫂,我来参加你儿的农会。娘问,报名了吗?那人说,还没。等着你来。娘说,项家表叔。傅大脚来了。你报呀。那人说,表嫂,你还没答应,我哪敢入!

娘说,儿女们来吃饭,娘给你们做好了。娘把碗从篮子里朝出掇,摆在青草地上。新鲜的青菜,鲜红的豆腐,雪白的米饭。王家儿女都不拢来,都没心思吃。娘拍着手,笑了,对乡亲们说,都过来吧,我的儿女都成仙人了,不食人间烟火,你们来吃吧。

那个人笑了,说,表嫂,这餐饭就不吃你家的了。吃一餐有什么用?你跟你的儿女们商量好。要是入了农会不交租子,还可以分到你家的田地,你就叫你的大少爷再出个告示。我们都来入。娘叹了一口气,问,项家表叔想不交租子呀?那人说,想。娘问,想我家的田呀?那人点头说,想,做梦也想。娘问,项家表叔,王家的田地都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嫁妆?那人说,晓得。娘说,那些田地不与姓王的相干,是傅大脚的。那人说,我晓得,所以等你答应。娘说,项家表叔,你这不是逼我的儿女吗?那人说,表嫂,我没逼呀!是他们叫我们入会。入会总要有好处。不然我们入它做什么?娘说,项家表叔,你是王家老佃户,几十年来傅大脚对项家不薄呀!那人说,表嫂,你是对项家不薄,但是要是不交租子,将田分给我,那就更好。我这个人一把锯两把瓢,说不到假话。

乡亲们大笑,一轰而散。

娘手里掇的碗掉在地上碎了,白花花的饭散了一地。娘像一架山轰然仰面倒在地上。地上的娘,眼含着泪,望着天上的太阳。娘看见太阳下面观音菩萨手托净瓶坐在云朵做的莲花台上,光芒四射。娘看见一道豪光,观音菩萨手托的净瓶碎了,碎成了许多碎片儿,那些碎片像流星划过天空。

十七

娘是三十年前那个秋天出嫁的。

秋天是大别山的男婚女嫁好季节。石槽冲的那个穷书生,只人单挑,把八字贴儿连聘礼送到了傅兴垸。聘礼是两只活雁和三张鹿皮。石槽冲的王家虽然穷,但底子在,知书达礼。聘礼是那个书生查古书,按周礼下的。那个投亲读书的书生,别的不行,志气可嘉,送两只活雁三张鹿皮作为聘礼,说明家虽然穷,但人有志气,天上飞得最高的是雁,地上跑得最快的是鹿,他给傅家送来了,说明他既然敢爱傅家的女儿,就有本领养活傅家的女儿,叫娘心里很幸福很温暖。娘那时候还是女儿。女儿的心里世俗不多,很单纯。

那个穷书生将聘礼送来,父亲当着看热闹的众人将礼盒打开,两只活雁扑腾腾挣扎着要飞,将白花花的粪便拉在礼盒里的鹿皮上。父亲的两手糊了,拍着,哈哈大笑。母亲问父亲,你笑什么?父亲说,我笑女婿懂礼。母亲说,不是你教的吗?父亲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呀!叫老夫如鲠在喉,无话可说。看热闹的人们就劝,说,生米做成了熟饭,水落三丘,老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算了。父亲说,我能不嫁女儿吗?他的聘礼又没送错。母亲抱着女儿就哭。母亲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流。母亲说,在家千日好,出嫁一时难,我的肉儿呀!你要受穷了。女儿咬着牙,朝母亲面前一跪,说,娘,女儿此生不图大富大贵,只图恩恩爱爱,我跟你做了一场女儿,别的不求,求你我出嫁那天不哭,让我高兴高兴地嫁。你答应我。母亲擦干净了眼泪,说,我不哭,我不哭。

母亲不哭,父亲流泪了。父亲说,女儿,王家的聘礼送来了,女儿百岁是人家的人。自从盘古开天地,女娲泥水作男女,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你出嫁不要点什么吗?说出来让父亲听听。女儿问,父亲是要女儿跪着说,还是站着说。父亲说,傅家的女儿不兴跪。你站起来说。女儿就从地上站起来,说,好女不要爷田地,好女不穿嫁妆衣。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女儿体体面面嫁出去。父亲破涕笑了起来,手指颤颤的,指着女儿,说,知女莫若父,我知道你会这样说。你想让父亲背嫌贫爱富的名声。你错了。你什么都不要我的,我什么都要给你。我要让傅家的女儿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嫁出去,我要让傅家在夫子河留下嫁女的佳话。夫子河边的傅家除了财产就是儿女。傅老爷除了生命就是名声。傅老爷爱财产更爱儿女,傅老爷爱生命更爱名声。母亲对女儿说,还不快跪?父亲说,不要跪。膝头一挨地,我什么都不给。女儿抱着父亲哭。女儿说,父亲我听你的话,不跪。父亲说,女儿,我把你养大了。要嫁的留不住。我有什么可说?俗话说,女儿是菜籽命,肥的瘦得了,瘦的肥得了。父亲读《诗》,读《书》,读《礼》,读《乐》,像孔夫子当年五十岁开始读《易》,我不是嫌王家贫,王家与傅家世代开亲,千丝万缕割不断,女婿投亲跟我读书,人也不错,有志气。为父只觉得王家的家道三起三落,兴时如日中天,败时一贫如洗,究其原因在于王家之后心气太高。心气太高容易为心气所累,所以在你的婚事上顾盼再三。父亲对不住你。女儿说,父亲,你不要说了。父亲说,女儿,父亲要说的说了,听不听在于你,记不记也在于你。

女儿是八月十五那天出嫁的。八月十五月团圆。八月十五挂花香。八月十五傅家的女儿要出嫁,夫子河边古老的傅兴垸喜气洋洋,大红灯笼高高挂,挂满了城东门,挂满了垸街,挂满垸中的七十二条巷子,一直挂到了出垸的路边。迎亲的花轿伴着锣鼓伴着唢呐,伴着丝竹管弦之乐,在桂花飘香的风里,顺着山路,翻下了山,过了护城河。进了垸东城楼,早早地停在庭院深深的大门外。女儿坐在闺房的梳妆台前,让母亲给她“开脸”。“开脸”是大别山里女儿的成人礼。女儿“开脸”了,不再是女儿,是人之妻,人之母。“开脸”本来是牵娘做的事,母亲不让牵娘做,母亲要亲手给女儿开。母亲让女儿端坐了,两只脚踏在米斗上,米斗里装的白米堆成了尖。母亲双手捧着女儿的脸,对着照人的镜子。那镜子按古礼是青铜的。贫穷的人家嫁女儿的青铜镜是借的。傅家嫁女儿的青铜镜是自家的。古老的青铜镜新磨了,在红烛袅袅的光芒里,放着祥和的光芒。傅家的青铜镜,照着母亲,照着女儿。母亲捧着女儿的脸,那脸就捧住像天上的一轮明月。母亲用丝线合股捻着,用力绞女儿脸上的绒毛,那绒毛细细的密密的,是从娘肚子带出来的胎毛。胎毛随丝线的绞动,像雪一样飞扬起来,落在母亲的身上。母亲禁不住呜咽起来。脚踏米斗的女儿对母亲说,娘,说好了,今天不许哭。母亲说,我的乖,娘是为你高兴。女儿说,娘,你为女儿唱支山歌。母亲说,女儿,娘唱的不好听。女儿说,娘,今天我就要离娘了,你给女儿唱一支,祝福女儿。母亲就开口唱,姐儿门前一棵槐,手扒槐树望郎来。母亲唱不下去了,说,女儿,娘唱的不好听。女儿说,娘,你唱的好听。母亲说,女儿,娘唱不下去了。女儿说,娘,我给你唱。女儿接着娘唱,娘问女儿望什么?我望槐花几时开。娘哇,不好说得望郎来。母亲笑了,说,不要望,来了,花轿就停在大门口。女儿说,娘,女儿今天好幸福。母亲说,女儿,娘今天也幸福。母亲手拿梳子,将女儿的辨子打散了,梳顺了,挽起来,绾好,用银簪别着。青铜镜里的女儿就像观音一样鬓云高耸。母亲给女儿穿霞帔,戴凤冠。穷人家嫁女儿的凤冠霞帔是借的,要还。傅家嫁女儿的凤冠霞帔是定做的,永远是女儿的。

这时候主礼官在大门外高喊,吉时已到,新人上轿!兄弟上楼进房背姐出门下楼上轿。那时候兄弟还小,个儿还没长起来。姐长弟矮,与其说是弟背姐,不如说是姐抱弟。姐与弟就那样相依相抱地下了楼,弟的手放了,姐的手还没放。弟对姐说,姐,你上轿吧。姐的手才松开,姐对弟说,弟,姐走了。弟含着眼泪,背过脸去不看姐。

姐上轿了。女儿听见桂花楼的两扇大门乒地一声关上了。女儿掀开轿帘朝外看,女儿看见了父亲用力关门的身影。女儿的眼泪就流了出来。女儿知道大别山里千百年的风俗,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女儿上轿,娘家是要将大门关紧的,防止女儿带走娘家的财运。从此以后婆家是婆家,娘家是娘家,关门声如同女儿落下地剪断与娘相连脐带的剪刀声。女儿一阵心痛,一阵昏眩。一会儿女儿就内疚了。女儿心想,你还要什么?父母要给你的都给你了,你应该知足。

女儿就把轿帘放下了。这时候三声炮响,十六个号手把十六把大号仰天吹响了,四乘大轿一齐起肩抬起来。鞭爆齐响,鼓乐喧天。抬嫁妆的人送嫁的人,摆了两里路。五乡八保的乡亲们都挤来看热闹,看那人生在世绝无仅有的嫁妆长龙。真是越富越全环,从生到死都准备了。一百八十八抬嫁妆的队伍,前面是旌旗开路,十六人举着五色的旗帜,接着是二十四人抬供桌,供桌上供的三畜三牲,整只的羊整只的猪,头上点着红趴在供桌上。床子床描龙画凤,金嵌银配灿烂辉煌。一架梳妆台,上面放着两套饰品,一套金的,一套银的。各种生活用具都是双份的,就连灯盏灯草也是两盏两把。嫁衣四十八套,被褥四十八床,堆起来捆。各种农具齐全,耕牛水车,就连镰刀也备着了。陶罐里装的是种子,稻种麦种还有豆种菜籽。最沉的是那口四人抬的铜箱子,箱子里装着一千块银元,六十石嫁妆田的契约,就压在箱子底。嫁妆里还带着人,两个丫环,两个使妈一同陪嫁。两个丫环和两个使妈傅家都用钱买断了身份。傅家将女儿的生前都准备齐了,连死也准备齐了。两口圆木棺材,盖着红绸子,抬在最后面。看热闹的人们计算过,这些傅家的嫁妆够傅家的女儿吃穿用过三世的平常日子。

晕乎乎的娘,出嫁那天感觉到了空前未有的辉煌空前未有的幸福。那辉煌那幸福就像身上的血渐渐地流空后,脑子里才会出现的。娘嫁到王家后,隔年一个地生儿育女,一次次地流血,一次次体验着那种人浮在空中幸福的感觉。娘看到观音菩萨坐在半天云空中的莲花台上,手托净瓶,用净瓶里的杨枝儿,朝人间酒着雨露,身外的祥光与身内的祥光融为一体。

娘这时候在轿子里放声大哭了,哭了一声爷,哭了一声娘。

黄昏的时候花轿到了石槽冲。那个书生顾不得斯文,穿着红袍像范进中举那样冲出家门接花轿,两手举到空中发癫狂,对着众人欢呼,我赢了,我赢了!

父母备两口棺材是指望女儿和女婿百年好合,白头到老的。

娘没想到那两口陪嫁的棺材没有同时用。那个书生考不上功名,一天到晚愤世嫉俗,她与他该爱的时候爱,该吵的时候吵,就像大别山里孩子唱的谣,天上落雨地上流,小两口吵嘴不计仇,白天不吃一锅饭,晚上同睡一枕头。唉,人生在世,夫妻一场不好说!朝好处想全是恩爱;朝歹处想全是仇恨。

后来顺河的陈姓和李姓为田地械斗,官家判李姓赢,他认定陈姓有理。他不听她劝,自告奋勇文钱不收,当了陈姓的讼师。再后来他就不明不白,倒在到黄州府打官司的古驿道上,再也没能站起来。陈姓说是李姓害死的,李姓说是病死的,前头的官司未了,后面的官司又起,告得天昏地暗。口说无凭,死无对证,官府具不了案,不了了之。

到头来应证了父亲生前所说的话。

于是两口陪嫁的棺材先用了一口,装着铮铮铁骨死不瞑目的书生,抬上山,埋在王姓种满桂花树的祖坟山上。于是留下她,靠娘家带来嫁妆和嫁妆田,拖儿带女过日子。

十八

娘是古历三月初三那天作出分家决定的。

大别山里的三月三是与七月半相对应的鬼节。“三月三,鬼上山”。三月三民间的祭祀尽了,接到家过年的祖先们受完香火,这时候人间忙,活人们就把他们送到山上。这时候他们就成了鬼。清早起来娘像往年一样,挽着篮子到野地去扯地米菜花煮鸡蛋给儿女们吃。传说三月三吃地米菜花煮的鸡蛋,能防眼疾,使儿女们这一年眼明。

娘是在给儿女们分熟鸡蛋时宣布分家决定的。

吃早饭的时候,娘将地米菜花煮的鸡蛋分给桌上的儿女,每人两个。儿女们拿着鸡蛋朝桌子上碰,一片破壳的声音。这时候坐在首席上的娘平静地说,儿女们听好!今天晚上我也要开个会,是我的儿女都要到,一个不能少。儿女们停止了剥鸡蛋,静在饭桌上。娘对大女儿幼霭说,你带两个鸡蛋给你大哥,带个信他,叫他也回来。幼霭问,娘,开什么会?娘说,到时候就知道。饭桌上又是一片剥鸡蛋的声音。娘说,听见没有?儿女们说,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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