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依瑶这一天难得的安静,云承宣正是有些心烦的时候,虽说前几日对程依瑶生了些不痛快,但是今天看到她格外的的温存而体贴,心中也是犯懒,在凤宁宫用过晚膳,便也就留宿了下来没有走。
云承宣已有数月没有留宿过凤宁宫,偶尔来,掌灯之前便总是会离去。只是人前云承宣对程依瑶的态度,倒是也不会有人疑心这位皇后失了宠,对这事的唯一介怀的只是在程依瑶自己。看见云承宣没有走,程依瑶有些喜出望外,原本云承宣虽说敬她是皇后,也念着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从未薄待她分毫,却也早对她没了兴致。有了那天的事情之后,程依瑶认为,云承宣该是再也不会宠幸于她。却没想到,不过一日,却盼来了这难得的喜事。
但是,程依瑶依旧是小心翼翼的,不敢有一丝的喜形于色,察觉出云承宣面有忧色,心中该是有事,也不像往常那样打听着,安安静静地伺候着云承宣更衣、梳洗,在床上躺好,便乖顺地偎进云承宣的怀里,手指尖轻轻地在云承宣的胸口划着圈圈。
云承宣笑着握住那只手,伸臂揽住程依瑶,淡淡的一个吻印在她的鬓角,略微有些歉意地说:“梓潼啊,朕是不是这一段时间有些冷落你了?”
云承宣这一句话,便差点让程依瑶落下来,轻轻摇头,蹭着云承宣的下巴,程依瑶柔声说着:“皇上国事操劳,还是时常惦记着臣妾,哪又有冷落一说。”
云承宣心中一动,恍惚着便也想起,很多年前才娶了程依瑶过门的那一年,那么个娇俏的可人,会明媚地笑,会大声地说话,会热热闹闹地撒娇,会轰轰烈烈地吃醋,初时,云承宣也是喜欢的紧,只是日子久了些,这心意也就淡了下来,并非不喜欢。只是更中意和妃那样娴静、清雅的女子。与程依瑶相处的时间久了,总会心生出些许腻烦。可,那时的程依瑶,神采飞扬,无所顾忌,却也真实得可爱,哪像如今这般,原是那火烈的性子,却硬是压抑着自己也柔情似水了起来。
当下云承宣不禁有些自责地跟程依瑶说道:“梓潼,陪着朕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连以前那么热闹的性子,也变得都拘谨了起来,难怪总是有人说,这后宫里的女人面上风光,实则心里最苦。”
云承宣近些年来,难得和程依瑶闲话这些,说的最多的,也都是儿女们的事,倒也从未如此地推心置腹过。程依瑶感动地说道:“皇上,能做您的皇后是臣妾之福,哪有什么苦,至于说性子与以往不同,臣妾如今都多大年纪了,怎么会和当年小女儿家一样,哪是什么变,只是臣妾老了。”
“不老,不老。”云承宣呵呵地笑着,手顺着程依瑶的中衣便滑进了里边,掌心贴着她的肌肤摩挲着。程依瑶趁势一仰头,吻住了云承宣的唇。这对老夫老妻,因为刚才彼此说了一番难得动真心的话,一下子变得十分缠绵悱恻,竟是几付云雨,方才罢休。
第二日,云承宣却病倒了。
云承宣的病来的突然并且吓人,一早程依瑶睁眼的时候,便感到身边的身子格外的火烫,伸手去摸,果然热得吓人,再去喊“皇上”,云承宣却是紧闭双目,一动不动。程依瑶一下子就吓的失了神,慌慌张张地便传来太医问诊。
说起云承宣的病因,也许是这些日子心里边始终装着事,积郁日久有了病灶。又也许是前一夜,运动过度,体力不支,再受了些风寒。其实无论哪项,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病,可却是不知为何,昏睡不醒,一日里大半的时间都是迷迷糊糊。太医诊断也不外乎,操劳过度,太费心神,需要好好歇息,开了各种补气安神的汤药,几副下去,却也没有什么好转,热度虽是退了,人却还是迷瞪着,这让整个太医院都有些一筹莫展。
然而太医院再发愁却也没有滕太尉父子此时愁得厉害,皇上已经病了五日,但是第四日的头上便有两个重要的人物回了京城,一个是大将军花翌珩,一个是礼部侍郎,派去启明朝的使臣花骋远。这爷俩是云承宣当日里嘱咐着必须格外小心的人物,只说二人回来之后看看情形,再定夺举措。
可是这二人回来两日了,云承宣还没有一丝清醒的迹象,这让腾家父子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当日皇上跟二人的口谕全是密旨,这会儿倒也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生怕自己一步走错,就会殃及整个平安朝的命运。
这花翌珩和花骋远一回来,便直接去了宰相府,两日间居然除了进宫说要探视下云承宣之外,便再没出来,盯着的人说,三人每日里都在议事。滕太尉跟驸马爷却不知从何下手,软禁几人?他们俩没这个胆。放任不管?却又怕真的会有大事。
于是,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好去跟程依瑶讨个主意。程依瑶是腾骥尧的丈母娘,滕太尉跟她也算是亲家,此时的事他们二人担不起干系,也就只能求助于这位皇后娘娘。
程依瑶与腾家的关系一直不错,当初腾骥尧这个姑爷便是她亲自给她的女儿——长公主云霓裳挑的。腾家人在平安朝的势力仅次于花家,只是这个仅次于之间隔的级别多了些而已。所以程依瑶便一直惦记着再让云皓月娶了花弄影,这样平安朝两大世家都与她的儿女攀了亲事,她日后的路才能走的更稳。
这一次云承宣在她宫里过夜转日,便大病的不能理事,宫里早有些私底下的窃窃私语,原本为了云承宣的病,程依瑶就格外心烦,再听见有些揣测和不怀好意的话,更是头疼不已。好在程依瑶也不是第一天做这个皇后,这点手段还是有的,这几日刚没有人再去乱嚼舌头,便来了亲家公和女婿二人与她讲了件更令她头疼的事。
她虽是个聪明能干之人,但是政事上却并不通窍,尤其更不想到,权倾朝野的花氏一族居然早就被云承宣所忌惮,亏她还巴巴地想让云皓月娶了花弄影做妃子,好让他的太子之位角逐走些捷径,却不想云承宣对花家早就存了这样的心。如今再看,却是阴错阳差地最后反倒是站对了阵营。
听完腾家二人的话,程依瑶一脸的惊恐,“那还不赶紧拿下花骋远审问,把花相爷和花将军也都先看管起来,否则真要是他们商量好了,里应外合,咱们可不都成了瓮中之鳖?”
“娘娘,若是花家并无反意,咱们这么一做可就是要逼着他们反了,您不知道,花将军此次可是带着几万大军返的京,此时军队就驻扎在城外,咱们一旦有了动作,惹恼了他们,骥尧手里的侍卫队可是万万寡不敌众的啊。”滕太尉颤颤巍巍地说道。
“那这可怎么是好?咱们就这么一直不管吗?他要是真想打进来,何时咱们不都是抵挡不了,只能先下手为强啊。”
“微臣这不是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才与娘娘来讨个完全之策的吗,如今皇上病重昏睡,也给不了臣等个旨意,这么干等下去,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可是急躁了的话,又怕逼着他们提早动了手……这可是事关咱们平安朝的存亡的大事,不敢轻率为之啊。”
“那本宫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主意啊,那谁手里还有兵马能解燃眉之急,要不太尉赶紧去请?”
“娘娘,您看要不要跟二殿下也商议下此事,虽说二殿下如今还没有正式涉足朝政,但是他总是云家的继承人,或许是日后的储君,存亡大事,让他定夺下也好。”
程依瑶六神无主地说道,“好好,那就跟月儿也好生商量下。”
云皓月不一会儿的功夫也被传来,参与道讨论大军之中,听明白了前因后果,沉默了会儿,云皓月忽然轻轻一笑,“滕太尉和腾领侍也是太过焦虑了些,难道你们忘了,花相爷的爱女如今还在宫中,不日就将与我大皇兄完婚,相爷视小弄为掌上明珠,若是有了反心,怎么会允下这桩婚事呢?”
在场其余三人听了均是一愣,情急之下,的确是没想到这一层,但是想了会儿,滕太尉却又说道,“二殿下,可是大殿下与花小姐的婚事还有些日子,也不排除他们准备在婚事之前就举兵,带走花小姐,这大婚一事反倒只是个大大的障眼法。”
“太尉若是有此忧心,那就看管好小弄便是,她只要是在咱们手里,即便是如你所言,花家人有了反心,总也是不能动手的吧。我不信花相爷能置自己爱女的安危于不顾。”
“二殿下倒是也言之有理,那就暗暗把花小姐监控起来就是,总得找个能避开人的地方,否则只是盯着也不管用,花家人真是打进来,想要带走还是易如反掌。”
“那此事就得看母后的办法了,想个什么主意把小弄传来,说个由头,比如皇子妃大婚前需要些礼仪、规矩上的教诲要加紧闭关训练,然后找个妥当的地方把小弄藏起来。等父皇病好了之后,再让父皇拿个大注意就是。”云皓月说道。
“这,小弄如今住在母后宫中,本宫说是给她训练什么,岂不是显得越俎代庖,这事总是要经过太后娘娘的。”程依瑶颇有些为难地说。
“那就禀奏皇祖母,让皇祖母看着安排就好,或者皇祖母再有别的主意也说不定。”
话到此处,一行人便也就到了乔太后的永寿宫,听明原委,乔太后暗暗抽了口凉气,皱眉道:“此事还需与天儿合计下吧,毕竟小弄如今可是他未过门的媳妇。”
“万万不可,皇祖母别忘了我大皇兄为了小弄是连皇帝都舍得不做的。要知道咱们的算计,没准倒会坏了大事。”
乔太后闻言,目光忽地射向云皓月,半晌才说道,“此事依瑶去做吧,哀家不管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