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真的就全忘了吗？”夜云叹了口气道：“那夜我被三尾所克，全身发软，是谁把我抱入池子里的，是谁在池子里做起梦？”
“怎么能忘！”苏莫不太自然的道。
“你还在池里做了梦——嘿！你在池水里做梦，又如何瞒的过我了，水里面的东西是那么的清澈透明，又如何能藏的住心事，脱的了心结，避的了事情了。”夜云说着，仿佛间有一种自豪，可是苏莫的面色却不那么好看，夜云也是体贴，也摁下话去，而转向一面道：“很侥幸啊，我又碰到猫女了，毕竟那日让我动弹不得的是她，我可不能忘本啊！我打赢了她——本来，我想让她去叫你来找我的。这样的话，有你，有我，有她，还有这池水，有亭子，多么的熟悉。可惜啊，这只狐狸最是坏人事，不过也罢了，看她的样子，跟你那么亲热，让个活泼的人叫你应该会比让一个被你曾修理过一顿的人叫你更好些。”苏莫听的心中怪异，想了一想，便看了死灵一眼，死灵会意，立刻往外离去。待死灵走的亭外，苏莫这才向夜云道：“她已经走了。”
“池水！好清。”夜云道，这刻间她的语气瞬间变的温柔，早失去刚才那辛辣而带讽的话语。
“哦！”苏莫不解。
“你不喜欢清清的池水或者河水吗？”夜云问，她已放走了手中的鱼，任那鱼游走，但她的手仍在水中轻轻的像水藻一样柔柔的飘摆。
“你！”苏莫想问夜云究竟如何了，但却不知道如何而问——夜云不曾转过身来，他见不到她面部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啊，那心中不由有几分栗栗。
“不喜欢清清的水，难道你喜欢浑浊不堪的水面吗？”夜云只是问，语气虽然温和，但总混有一种奇怪的警觉性，仿佛一旦答错，触到了她的警觉性，那语气便会勃然变恶。
“不是，我喜欢清澈的。”苏莫回答。
“那太好了，我也是啊。”夜云有些欢喜的道：“夜河的水可比这池子的水更清澈，更清凉，你一定会喜欢——我们一起去夜河吧，好吗？”夜云说着，转了身，只看着苏莫。她的眼睛略略的有些拧着，仿佛提着某种心思，等待着某个人来解答她的心一样。
“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念头。”苏莫道：“我是漂泊之人，漂泊之命，要我定在某处，那差不多是要把困死去。”
“那就是说你不喜欢夜河？”夜云微微展了一下眉毛道：“或者是不喜欢我？”
“我！”苏莫顿时觉的话题很难解释了，不过此刻他最难说明白的是夜云的态度问题，芙柳公主已经转变，那自然不会纠缠着夜云，可此刻的夜云，表情与语气如此古怪，仿佛有什么在作祟一样。苏莫暗暗思恻，不禁想到芙柳公主说过夜云因为枷锁面具问题，脑子里有多重性格。于是苏莫改话道：“我记得你说过你跟你妹妹打赌，输的是你妹妹，回夜河的该是她啊，怎么你要回去？”
“妹妹不是跟鲁昭走了吗？”夜云道：“她可是想尽了办法，连弄瞎鲁昭的眼睛这么残忍的方法都想出来了——她弄瞎鲁昭的眼睛，正是让鲁昭没办法办他的事情，这样她就可以带着鲁昭去夜河。可是了，事情却被你和那只蝙蝠给捣坏了，就这样，事情又转到我的身上来，我不是不讲理的人。不过想想，夜河也挺好的，我生在那，长在那，在哪里，我挥手自如，为什么不好？爸爸不在了，妹妹又去不了，整个夜河便是我的了，哦，还有你了！一个人太孤独了，不是吗？”
“可是，那是你的夜河，不是我的。”苏莫道。
“你去了，不就是你的吗？”夜云看着苏莫道。
“夜云！这不像是你！你为什么会说这么绝对的话了？好像，好像什么东西都是按照你的想法和念头进行，你怎么就这么霸道，完完全全变了个人！”苏莫耸了耸肩道。
“事情变了！”夜云听的苏莫这么一说，那审视人的表情兑了去，换成了一副思考的、困惑的表情，一会儿后又变的有几分伤感，她把双手抱着双臂，仿佛怕冷一般，如此怔怔了一会儿后，她才接着道：“几番起折，几番变动，我都觉的这个世界好多的东西、好多的事情是那么的不真不切，你从来都是模糊的，像水中的影子，你每每说话，都是那么的含糊。到后来，我发现我也模糊了，就像水一样，不知道会流到哪里去，而且它还可以结成冰，还可以化成汽，谁知道会成为什么？妹妹说，她不能回夜河了，因为鲁昭眼睛好了，她没办法带走鲁昭，她要去夜河，那必然和鲁昭分开！而原因跟你有关，她不甘心一个人去夜河，而看着我与你在外面逍遥，她说她会嫉妒的！她给了我两个选择，一她一个人回夜河，和鲁昭分开，但是她不愿意我好过，她要我和你必须分开，永远不能在一起；二她不回夜河，我回夜河，至于能不能把你带到夜河，是我的事情。”
“你选了二？”苏莫虽然知道了夜云的选择，还是错愕而问。
“我不知道！所以我，我才来问你，我刚刚才从芙柳公主那挣脱出来，不想妹妹又来给我设套，没完没了！”夜云颓伤而有些犹豫的道，她的眼神露出了一份哀怜，仿佛间在向苏莫祈求。可是苏莫的表情却是凝固的，虽然有所触动，但只是一瞬间，仿佛像是看流星的人，不过是在为流星消逝的瞬间而伤了一会儿神，但随后，一切又回归本色，丝毫不为之所改变。
夜云的心中有一点儿痛，她只感觉苏莫的心里根本没有自己，仿佛间他真是一个过客偶尔的停留，在那片刻的红尘中侥幸凝眼相望过的人。夜云向苏莫走近一步，此刻她和他所距不过两寸的距离，若一方的呼吸激烈一点，那么对方定能够查觉。苏莫愣住了，他的眼睛已由不得自己，只看着夜云那静美的面容，像水一样的柔清，似乎间就要伸出手掬住，轻轻摁揉在自己的面上，微微的洗着。苏莫心襟摇乱了，而这时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夜云已又跨前一步紧紧抱着了苏莫，她知道苏莫不会拒绝自己，她把头紧紧埋在苏莫的胸前，仿佛要把头埋到苏莫的心里面去一样，这种暴烈的动作在苏莫不曾反抗后，又变成了一种轻微柔和的举动，她微微侧昂着头，把耳朵贴在苏莫的胸前，在听苏莫的心跳，似乎是一种执着和依赖。那眼睛却用一种祈求色仰视着苏莫，满是倔强的需求，她的手缓缓的，用一种颤抖之意摸索着苏莫的身体，仿佛间是一种欢喜不得的激动。
苏莫的心在这一刻却像是火浇的油，雄雄燃起，种种的理性和是与非，都被火烧了起来，千百种酸甜之味涌起，只让他有一种爱不能，恨不能的感觉。他的身体敏感的抽动了一下，已思想不得，只是顺应那种感觉，把夜云也紧紧抱住。两个人的灼人的体温，两个人的激动的心跳，两个人仓促的呼吸！谁能否认这个世界的美好不在于激动和兴奋中了。
可是那个池塘里却传来一个“咯咯”的笑声，尖刺的嘲笑声，这个声音打破了任何的兴奋，只让两个人受罪似的分开。苏莫抖了一下，立刻往后退，夜云也是一怔，早早收下手来，自顾着的护着，仿佛间自己被人欺付了一样。
那个笑声是夜雨的声音——池中的水涌动几番，便有一个水的形状体从水里面聚了起来，那个水形体的模样儿正是夜雨。水流体的夜雨见两人让开，也收起了笑，但而狠狠的道：“怎么，为什么不继续了？害羞吗？这情爱相溶的举动怎么会怕一个世俗的眼睛了。连我的笑声都怕，真不明白你们的爱情难道真如水一样吗，如此的脆弱的，如此的不能把握！”
“你又来做什么？”夜云努力平息自己的举止失措，并向夜雨喝道。
“我来提醒你啊。”夜雨道：“可别被一时的冲动冲晕了头脑，要来了真正的痛苦，那才是无穷无尽的。”
“要你提醒么！”夜云更是不愤的道：“我们的约定的时间还未到了。”
“你是我姐姐，亲姐姐，就不容许妹妹关心一下吗？”夜雨两手交叉，微微摇着头，用一种很羞怯的语气道着，那池中的水也微微的动起，一种柳条一般的轻柔映现在其中。苏莫看着这份水制，由不得想起那日阳光下剔透的水面，仿佛间这种水的幻变是河之守护们俱有的能力。又想起那日和夜蝙蝠在荒坡岭的时候，夜天能过碗中水寻到荒坡岭，这似乎是河水之神们的通用能力。苏莫暗暗在想这种能力时，却也感受到了死灵的气息，他的眼睛立刻搜索起来，但见死灵浮在池上面，手拿着生死之剑正声对夜雨道：“如果你真的关心你姐姐，也许我可以效劳，把你留下来。”
“哈哈，好神奇的人儿哦！”夜雨不想有这般冒昧的人，她立刻涌起一股水柱击向死灵，可是死灵把生死之剑一抬，那股水柱立刻击碎，向雨一样四处散落，而死灵身上却不沾一点儿水滴。夜雨一惊，仍要拂动手，可是液体的水面身体竟然有些迟钝，仿佛被一种寒气所凝固一样。
“你！”夜雨发现水流被切断，水流的控制能力完全僵化，她丝毫也无法进退水流，夜雨有些恐慌，她没想到这个女子竟能截断水流！这时她才意识到这个女子的可怕性——她甚至连这个女子如何出现在自己面前都不知道。
“放了她，这是我姐妹间的事情，与你外人何干！”夜云却喝向死灵道。
“事关老爷的安危，又怎么能说与我无关！”死灵静静回答。
“那么说你一直没有离开，一直在旁边了，偷偷的在旁边！你不是最听你老爷的话吗，可是当时却是你老爷让你离开的——你根本不曾把你老爷的话放在耳里！”夜云冷笑，已转向苏莫道：“如此不听话而有别有用心的仆人，你敢说她是忠心吗？在你的记忆里，她可是完美的忠心哦。”
“不必挑拨我和她的关系。”苏莫淡淡的道，他没想到夜云竟会挑拨自己和死灵的关系。
“挑拨？”夜云摇头，略略失望的道：“我说的是实话而矣，当局者迷，难道不是吗。你认为了她会有感情吗？她根本不是一个人类，没有血肉之躯，没有人的情感——她不过是担心她自己的生死，而她的生死跟你有关吧，所以她才必须得料理你的生死！你自己想想吧，一个跟了你这么久的人，又对你别无所求，毫无感情，这决不是人类所能办到的。那日在你水池里，你做梦了，我看到过你记忆中种种的人，对于这个人，我一直是这种态度，一直是！”
“是吗？”苏莫愣了一下。
“不要再用这种将心将疑的口气，好吗？”夜云见苏莫的语气忧虑，但以为影响到了苏莫的心，不由暗暗高兴，一边又以一种不可以商量的口气压制着苏莫道：“就算她有人性，难道你认为她会比我更爱你？”
然而苏莫并没有表示任何的坚绝，也没有任何的疑虑色彩，而是坦然一笑道：“这不可以相提并论——我也无法知道真或假，也不需要知道。”
“不可以相提并论！”夜云抖了一下声道，那声音颤颤的，仿佛间有些不为己控一样，她的心那刻间竟空荡荡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