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了半天,下午没课,叶星阑瘫回寝室。
“你干嘛一直拿着这毛笔啊?”
林瑷凑过来,看见叶星阑一直在把玩自己手上这只毛笔,这只毛笔开学时候就看见叶星阑带进来了,这都快过了半学期也没见这毛笔有被使用过。
“没事,我去睡会儿。”
叶星阑拿着毛笔爬上床,对着光线仔细观察这只笔,果然还是,平平无奇。
不知道看了多久,叶星阑握着这只笔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睡梦里有人叫她的名字。
“谁啊?”
叶星阑被刺耳的铃声吵得睡不着,嘟嘟囔囔的睁开眼。
眼前是一架架的上下床并列排放在一起,每张小床上都睡着一个小朋友,不大的屋子里睡了五六十个小朋友,中间的过道刚好允许两个小朋友并列行走,这里她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她长大的孤儿院。
自己怎么在这里?
叶星阑回忆起睡前,上次自己进入梦境和这次进入梦境都是握着那只毛笔,难道是毛笔的原因。
来不及细想,铃声再一次响起,所有小朋友都睁开眼睛,慢慢找到自己的衣服往身上套,叶星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果然变成了小孩子,肉乎乎的手掌看起来很有喜感。
叶星阑愣了会儿还是跟着大家把衣服穿好,很快门外就进来了两个护工打扮的女人来检查他们的衣着,然后带着孩子们出去。
叶星阑跟在大部队后,打量着这里的设施,跟记忆里的孤儿院没什么区别,甚至连那两个护工打扮都跟记忆里一模一样。
孩子们被带着去了图书室和玩具室,这里也有几个护工负责看管孩子,护工们对孩子的照看并不上心,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叶星阑观察了四周,院子里有几个壮汉,是院长雇的保安,壮汉们在院子里不停的走来走去。
叶星阑拿了本幼儿图书,乖乖坐到角落里,这家孤儿院是私人承办,院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整日穿着黑衣戴着大大的黑帽子,一双眼睛像鹰似的观察着周围的每一个人,叶星阑小时候就对这位院长没什么好印象。
几十个孩子聚集在一起的噪音是很大的,不停的嬉笑打闹,叶星阑觉得自己耳朵都快受不了了,果然那几个护工看了几眼屋子里的孩子,转身把门锁上就出去了。
叶星阑放下书,趴在窗边,窗户外是孤儿院的后院,后院里有几块农田,稍大些的孩子就必须去田里种菜,此时那些孩子正在给菜浇水。
等到下午吃饭时间到时,护工又把门打开,将孩子们带往食堂,食堂不大,整个孤儿院也只有百十来个孩子,下午饭是馒头和小菜,小菜应该是从田里摘的,看起来很新鲜,馒头的口感很难吃,叶星阑勉强吃了两个。
饭后护工们又将他们带到院子里,嘱咐他们不许随意乱跑,孩子们四散开,或去争抢秋千,或去争抢乒乓球台,叶星阑沿着院子慢慢走,每当她走得过远时,那些保安就会来驱逐她,好在叶星阑现在是个小孩子,装个傻对方就很容易将她忽略过去。
叶星阑觉察到那些保安是不想自己靠近大门,她找了块草坪坐下,周围的孩子不停的在打闹,叶星阑这时很庆幸自己不受同龄人欢迎,否则来几个小孩子缠着她一块玩她可受不了。
叶星阑随手捡了块石头,找到块沙地,试图将记忆里有关孤儿院的线索回忆起来,这所孤儿院成立于1997年,是院长同几位企业家一同合办的,叶星阑进入孤儿院是2001年,刚出生的她被直接扔在孤儿院门口,被孤儿院的护工捡回来,现在是2007年。
孤儿院接受外界援助,这里还时不时会有上面的有关人员来视察,这种时候他们的伙食都会提高不少,小时候的叶星阑最期盼这些人的到来。
孤儿院每个月都会送一批孩子出去,有小孩子也有大孩子,院长告诉他们,这些孩子都是被好心人领养,进入新的家庭生活了。
叶星阑掐着时间算了算,这个月的时间就在后天,每当这一天孤儿院的守卫都会很松懈,那些保安负责运送孩子出去,院长也会离开孤儿院,如果要逃跑的话,那一天是最合适的时间。
远处的护工吹哨,让他们集合,叶星阑两脚将自己划过的痕迹踢散,慢悠悠的跟着大家过去。
护工带着他们到了大堂,大堂里大孩子们已经坐好了,他们吵闹着也被护工安排落座,叶星阑找了个最后一排的位置,不起眼也能观察到整个大堂。
孤儿院每晚都会组织他们看电视,电视上播放着最近的动画片,叶星阑也学着身边人的样子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那些护工打量了他们一会儿,转身锁上门离开。
叶星阑悄悄看了看四周,这里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晚上他们依旧是回那个摆满了上下床的小屋子,屋子里放有便盆,如果有起夜的孩子就去那里解决,门口有两个床位,一般是负责守夜的护工的位置。
孩子们很快就安静下来,屋子里很快就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叶星阑听见护工的脚步声从身边走过,那脚步声很快又走远,关上了门。
这些护工喜欢偷懒她是知道的,这种守夜既枯燥又不舒服,基本所有的护工都会选择离开,叶星阑悄悄下床,这里的门没有上锁,叶星阑趁着月光看见院子里巡视的保安,又悄悄溜回床,凭她的短胳膊断腿,跑不了五米就得被追上。
叶星阑躺会床上,算了算时间,现在离孤儿院被查处还有接近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里一定发生了什么是当时年幼的她不曾注意到的。
第二天他们依旧被带着吃饭,然后关进图书室,有两个护工敷衍的教了几个字和数字就离开了,剩下的时间依旧是他们自己看书玩玩具。
下午睡过午觉后他们没有被再带进图书室,而是被护工们带去了大堂,大堂里光线很暗,叶星阑进门便看见那个干瘦的女人,一身漆黑的装束仿佛跟黑暗融为一体,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孩子。
孩子们对院长的态度都是畏惧,看见院长站在前面谁也不敢像平时一样大声叫嚷,护工们关上门站在一边。
院长跟其中一位护工耳语了几句,那护工递给院长一本册子,叶星阑知道那是他们的个人信息,院长的手指飞快翻过纸页,一边翻看一边扫视底下的孩子,不时让护工将其中几个孩子带去一边。
院长的目光停留在叶星阑身上,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纸页,微张了张嘴又闭上,紧接着翻下一页。
叶星阑知道是自己能见鬼这一特质让院长欲言又止,被挑选出去的孩子大多都是相貌好看,或是性格讨喜的,她虽相貌好看,但性格孤僻还能见鬼,从哪方面也不会考虑到她。
挑选很快结束,被挑出来的孩子被护工带下去,洗澡打扮明天好送出去,没被选上的孩子依旧被送回图书室。
直到晚上睡觉叶星阑也没见到那些被带走的孩子,周围的孩子言语间还在羡慕那些被选上的孩子,能去往新家过好日子了。
叶星阑心里不以为意,孤儿院也不是没有身患残疾的孩子,但都是进来后不久就因为各种意外去世,小时候她并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现在看来是人为还是意外,说不清楚。
熄灯后,孩子们的讨论声戛然而止,护工照例巡视每个孩子,叶星阑紧闭着双眼,等护工走远关门她才再次睁眼。
角落里有个半透明的鬼魂,叶星阑轻手轻脚的下床,小时候的她也经常见鬼,大多都是假装没看见。
那鬼魂是个年纪约莫十三四的小男孩,一只脚是假肢,他抱着双腿缩在角落里,叶星阑看见他的手臂上还有些青紫的淤痕。
那鬼魂看见叶星阑走过来,缩了缩脚,以为叶星阑是要去旁边的便盆。
叶星阑走到那鬼魂面前停下,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光,鬼魂慢慢抬起头,发现叶星阑是在看他而不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东西。
“你,能看见我?”
叶星阑点点头,男孩立马惊喜的握住她的手,结果发现自己只能穿过她,又颓然的将手放下去。
叶星阑见男孩表情难过,坐到了男孩身边,男孩抬头看了看她,或许是很久没人陪他说话了,他也不管叶星阑能不能听懂,絮絮叨叨开始讲他的故事。
男孩叫孟长江,这名字是他干爹给他取的,他也不是天生残疾,是九岁那年跟着爸妈自驾游出了车祸,爸妈当场身亡,他捡回了一条命也丢了一条腿。
没有了监护人的孟长江被干爹收养,干爹结过婚,但妻子乳腺癌在三年前就去世了,干爹也就再也没结过婚,用干爹的话说就是他这么大年纪了也没什么钱,干什么去祸害人家闺女呢。
干爹是个老实巴交的工地工人,他也不强迫孟长江叫自己爸爸,孟长江也就以干爹称呼他。
干爹虽然没什么钱,但所有钱几乎都花在了孟长江身上,孟长江因为腿的原因被学校里同学欺负,他也会带着孟长江跟别人理论,绝对不让孟长江受一点欺负。
但好景不长,孟长江最后一次见到干爹是在那个下雨的早上,干爹给他多塞了十块钱,让他下雨就别走路了,打个车去学校。
上了两节课,班主任就急匆匆的把还在教室里的他拉往医院,干爹从脚手架上坠落,没有什么保护措施的他当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