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妈妈,圆圆似乎很害怕,叶星阑有些心疼的看着她,圆圆六岁了,但远远没有同龄孩子的健康与活泼,她还记得前几天看见的刘嫂的二胎,一个三岁的孩子,看起来都比圆圆壮实。
圆圆抱着自己的胳膊端端正正的坐好,她比哥哥小两岁,两岁以前的事她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小时候有什么好吃的,妈妈都只会给哥哥。
据说妈妈以前也是有工作的,但因为她的原因,丢了工作,爸爸也只能去工地做些小事,家里的情况也从刚开始的温饱富足渐渐捉襟见肘。
两岁的她还没有自理能力,经常在裤子里大小便,每次这种时候妈妈都会对她打骂,狠狠的掐她屁股,后来甚至妈妈吼一句她都能大小便失禁。
四岁的时候,他们一家跟着爸爸来到了这个城中村,妈妈摆过摊卖过菜,最后成为了全职主妇,但为了补贴家用她还是会,接一些浆洗缝补的工作。
在圆圆的记忆里,她没有过玩具,也没有过新衣服,每天只能睡在潮湿阴冷的柴房里,每天天不亮她就要被叫起来干活,妈妈一有不顺心的事就会对她撒气。
两岁开始圆圆就会自己洗衣服,踩着凳子在比自己高的灶台上做饭,但这么懂事听话的女儿并没有换来圆圆妈妈的一点温情,圆圆经常吃不上饭,整天就在阴暗的柴房里饿着肚子。
有一次圆圆看见了隔壁的奶奶,小声地询问她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给她,隔壁的奶奶看她可怜,悄悄塞了馒头给她,被妈妈发现后一把将馒头扔在地上,对着她又是一顿毒打,一边打一边大声咒骂那位奶奶,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拿东西给圆圆。
附近的居委会阿姨也不是没来调解过,但圆圆在妈妈的威慑下不敢说出妈妈打自己的事,只说是自己调皮磕着碰着了,加上圆圆妈妈一副自己家孩子你们插什么手的样子,居委会来调解了几次也就不了了之。
在圆圆的记忆里,妈妈对她永远都只有毒打,咒骂,她吃不饱饭,但哥哥却能每天大鱼大肉,饼干蛋糕,她不知道为什么同样都是妈妈的孩子,她和哥哥的待遇却相差这么大。
哥哥还会经常拿着那些零食玩具在她面前炫耀,在她饿着肚子时候大口吃肉,哥哥还时不时的对她拳打脚踢,妈妈看见了也不会阻止他。
有一次饿慌了,圆圆悄悄把妈妈给狗的剩饭偷吃了,被哥哥发现告诉了妈妈,妈妈把圆圆捆起来就是一顿毒打。
“这里,就是妈妈弄的。”
圆圆指着自己的嘴巴,叶星阑看见上面是一排孔状的疤痕,上下嘴唇都有。
圆圆被妈妈拿着线,一针一针的缝上了嘴巴。
“疼吗?”
叶星阑看着她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本该是自由玩耍的年纪,眼睛里却是浓浓的胆怯和谨慎。
“习惯了。”
圆圆仿佛是怕叶星阑担心,又咧着嘴对着叶星阑笑了笑。
圆圆几乎没出过门,就因为那次隔壁奶奶给她塞馒头,妈妈就再也不许她出门了,圆圆一年四季只有几件单衣,还是哥哥不要了剩下的。
圆圆经常半夜被冻醒,她只能跟柴房里的鸡挤在一起,这样能暖和点儿。
冬天的时候圆圆的手经常会被冻烂,长了冻疮的手还要在冰冷的水里洗衣服,手上裂开的伤口经常流脓流血,一双手肿得老大。
圆圆经常蹲在院子里,因为屋子里有煤球炉子,她在屋子门口能稍微温暖一些。
爸爸对她基本都是无视,每次回家只会跟哥哥亲热,有一次就因为圆圆洗碗时手抓不住杯子,碎了个杯子,爸爸就把她踹到地上,一脚一脚狠狠踢在她的肚子上。
“有一次有一堆扛着黑黑的机器的叔叔阿姨来家里,妈妈就对我很好,那天我还穿了新衣服。”
圆圆四岁刚搬来城中村不久,圆圆妈妈的暴行就被街坊邻居知道了,在居委会屡次上门她仍不悔改后,有人联系了媒体,在媒体进入圆圆家时,圆圆妈妈给她换了新衣服,圆圆还吃了人生中第一块奶油蛋糕。
被媒体曝光后的圆圆妈妈确实收敛了一段时间,圆圆的小柴房也多了一床厚厚的被子,但没过多久妈妈又对着她拳打脚踢,把厚被子扔进了狗窝,还把她的新衣服撕碎。
“你恨他们吗?”
圆圆睁着眼睛,似乎是不太理解恨的意思,她迷茫的摇摇头,她只是不理解妈妈他们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
叶星阑将手轻轻放在圆圆额头,试图进入圆圆的记忆。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画面渐渐稳定,叶星阑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这个家。
她站在圆圆身边,圆圆在的柴房是和鸡圈一起的,鸡叫和鸡屎的味道实在是让人难受,小柴房的角落屋顶还是破的,底下放着一只塑料桶接水。
院子不大,拴着一只土黄色的小狗,小狗碗里是没吃完的剩饭剩菜,圆圆透过小窗户直直的看着小狗的碗,长这么大她几乎没吃过肉,连大米饭都很少吃到。
“妈,我想吃粉蒸排骨。”
叶星阑看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从门外跑进来,脚上穿着新鞋,长相和圆圆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圆圆的哥哥了。
听到小孩的声音,从屋里走出来个妇人,慈爱的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拿出五块钱递给小男孩。
“你先去买雪糕吃啊,妈收拾完了去给你买排骨。”
小男孩对着柴房里的圆圆做了个鬼脸,拿着钱蹦蹦跳跳的走远了。
“看什么看,死丫头,小心我把你眼睛挖下来。”
妇人恶狠狠的对着圆圆咒骂,圆圆忍不住颤抖,在看见妇人进门后慢慢坐回到床上,眼睛看着那从窗口透进来的光。
叶星阑看见圆圆将头埋在膝盖里,小身板一抽一抽的,叶星阑坐到圆圆身边。
妇人出门后很快就回来了,厨房里传来排骨的香味,妇人还买了些五花肉,肉下锅炒的香味传到柴房里,叶星阑看见圆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死丫头,出来把我的鞋洗了。”
柴房门被粗暴的踢开,是刚才那个小男孩,嘴里还叼着雪糕,将一双鞋扔在圆圆面前。
圆圆像是做惯了这些事,乖乖的爬下床把鞋子捡起来,又去院子里打水,小男孩一直站在旁边吃着雪糕,圆圆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死丫头!”
小男孩作势要打圆圆,圆圆赶紧收回目光,小男孩仿佛很满意圆圆的反应,叼着雪糕走远了,一会儿又从厨房里端着一碗粉蒸排骨走过来,圆圆这次也不敢看他。
吃饭的时候没人来叫圆圆,圆圆洗好鞋之后坐在院子的台阶上,听着屋子里的欢声笑语,叶星阑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吃完饭后妇人看见圆圆坐在台阶上,白了她一眼,又推搡着让她以后别坐在门口碍眼,圆圆小心翼翼的点头接过妈妈递来的碗,去水池边洗碗。
现在已经是深秋,快要入冬的时候,叶星阑看着圆圆身上的单衣,还有脚上明显大了一圈的破旧的凉鞋,小小的脚被深秋的风吹得通红。
圆圆麻利的洗好了碗,她是没有资格进屋的,洗好的碗妈妈会端进去。
圆圆蹲在水池边,看着小黄狗吃东西,小黄狗似乎也感受到了对食物的威胁,嘴里低吼着,眼睛不时瞟向圆圆。
妇人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风风火火的出来就看见圆圆蹲在水池边,提起脚就给了圆圆一脚,圆圆被踹翻在水池边,单衣被水池留下来的洗碗水浸湿。
“你今晚没饭吃了,给我滚回柴房,看见你都心烦。”
圆圆不吭一声,撑着地爬起来,拖拉着凉鞋回到了柴房。
屋子里传来热闹的电视声,那些花花绿绿的动画片,她从来没看过,有一次在门口悄悄瞄了一眼就被妈妈揪着头发打。
屋子里的动静随着夜深也消失了,圆圆就这么坐在小床上,小床上只有床小薄被,圆圆将自己裹紧,寒冷让她睡不着。
第二天圆圆还是没得到饭吃,到了下午厨房里又传来肉香,圆圆坐在院子角落里眼巴巴的望着厨房,妇人内急离开了厨房,圆圆看着妈妈走远的身影,摸了摸自己早就饿瘪了的肚子,向着厨房走去。
熬了猪油的肉渣被装在碗里,圆圆顾不得烫,用手抓了几块肉渣往嘴里塞,看了看妈妈还没回来,圆圆忍不住又抓起一块大一点的肉渣,吹了吹准备往嘴里送。
“你个死丫头!”
妈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圆圆吓得手里的肉渣掉在了地上,她转头看过去,妈妈手里拿着笤帚往她冲过来,预料中的毒打,圆圆蹲在灶台旁边护着头。
妇人打了许久,气喘吁吁的放下笤帚,看着缩成一团的圆圆,似乎还是不解气,她看了厨房一圈,眼神落在那盆刚熬好的猪油上。
叶星阑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如蛇蝎一般丑恶的女人,她想把圆圆护在身后,但这只是回忆,她没办法改变。
妇人揪着圆圆的头发,迫使她头向上,用一只手掰开她的嘴,又从旁边拿了个大勺子,圆圆想要挣扎,但头发被妈妈的腿夹得死死的。
叶星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滚烫的热油从圆圆嘴里灌进去,圆圆发不出声音,小手小脚只能无力的挣扎,叶星阑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这一幕,她也不敢相信世界上真有这样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