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来铺床，铺了张白色帕子。若岚不解启唇要问，绍文倒是了然于胸，对她使了个眼色。
门关了，绍文和她相对立着，令她有些尴尬。绍文从抽屉中取出备好的一小瓶鸡血，撒在白帕子上等它干。若岚静静注视他的动作，李绍文把帕子抽起来放在一旁桌上，笑道：“这么一看真是那个意思。”
“这是？”若岚依旧不解。
“你呀！这是落红。”绍文附耳对她说了几句话，若岚脸上通红。
今晚才是两人的洞房花烛。若岚强迫自己接受他，可只要他一靠近，她就会想起车里的一幕，筛浆似发抖。绍文言语抚慰她，试着让她平静下来，若岚调整呼吸，无济于事，那种恐惧无助从潜意识而来。试了几次后他打算用强的，可她身体内摩擦痛得厉害，看着慧芸疼得蜷成一团，他于心不忍，不得不败下阵来。
“对不起，我……”李绍文感到歉疚极了。
她转过身去抱着被角不想理他。
他心情低落，但他知道自己可以等，等到她真正接纳自己再尽享鱼水之欢不迟。
他靠近搂着她，想同她说点情话，偏头去看，她好像睡着了。
霜华给万心巧呈上了染血的白帕子，万心巧满意地笑了，连声道：“好好好，好极了。”又要丫鬟拿去压箱底。
“明儿你就要回门了吧。我们准备了一点薄礼，让绍文一并带过去。”吃晚饭时，万心巧道，若岚觉着自从早上婆婆看到了那方染血的白帕子，对自己说话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回门意味着明天就可以见到慕清？想到他，她的思绪不经意飞去了慕清身边。
李绍文看得出她心驰神往的样子，他心里没来由地隐隐不舒服，忍着给她碗里夹菜。
慕清记得若岚明天回门。他站在阳台上饮酒赏月，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有几分醉意了。这两天看着隔壁空荡荡的房间，看不到岚儿的音容笑貌，他失落，之前的甜蜜，更如一场过眼云烟。家对他而言，只是个吃饭睡觉的地方。
若岚的婚礼后，老爷子找他谈了谈。大意是若岚已经嫁了人，让他须收了对她的心思，爹会给他物色着优秀的女人，会给他留心云云。
本来在她婚礼上他也死了心，毕竟若岚选择了李绍文，可爹挑明的一番话说得他心里不好受，几日来借酒浇愁愁更愁。
凤凰看着眼里，她尝试着劝过慕清，话还没说完，慕清淡淡答道，知道了，便谴自己退下去，她清楚解铃还须系铃人的道理，除了三小姐来劝再无计可施。
若岚起了大早，早餐后，瞧着福管家指挥仆人往车后备箱大包小裹地放礼物。李绍文拉着她的手道：“你看看，有新到的红酒，上好的火腿，还有冠生园糕点、信阳雀舌茶。不知道够不够？你知道爹娘和哥哥们爱吃什么？爱用什么？我再补点。”
若岚只知慕清爱喝红酒，她含糊答道：“我想这些东西足够了。”
李绍文放下心，他今天就是个新上门的毛脚女婿，紧张也是理所应当，更因为他没和周家长辈们接触过，不晓得他们的喜好习惯。
车到周公馆，周管家得了信等在门口。李绍文和若岚下了车，有仆人搬下礼物。
李绍文携若岚的手进门。绍文和她站在厅里，笑着同老爷子大太太和跃华打招呼。
周老爷满意地看着一表人才的李绍文，这个完全有能力搅动周家的人，被女儿收得服服帖帖，他心里别提有多熨帖。
大太太笑道：“快来坐，别站着说话。”走过来亲热地拉着佳儿佳婿，在沙发坐下。
“妹妹妹夫，喝茶。”跃华亲自端上两杯茶。
“我二哥呢？他不在家吗？”若岚直接问起慕清。
“他在家啊。你回门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会不在家里，只是估计还在睡觉吧。”大太太道，“今天你们回家，开开心心吃顿团圆饭，菜都让厨房备好了。”
“好。”李绍文接话道。
“我去看看二哥。”若岚惦记着慕清，想上楼去。
“岚丫头，你二哥没事。到吃饭的时候会有人通报他的。你就安心地陪你夫君，也好让他少些拘束。”老爷子发话，若岚不好再提，她抬头扫了一眼慕清紧闭的房门。
老爷子和绍文随意地聊着天，跃华时不时插上一句。大太太拉着若岚家长里短，问她习惯不习惯，胃口怎么样，要不要再多带一些衣服，若岚随口应付着，真恍如隔世。
“我想上楼看看我的房间。”
“要不姑爷你陪岚儿去吧。”
“娘，那可是我的闺房。”
李绍文看若岚不悦，心有顾忌，忙推辞道：“娘让岚儿自己去吧。我跟着怕她不自在。”
几句把大太太的话头怼住了，若岚起身上楼，路过慕清的房门口，脚步顿了几顿。
若岚打开门，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慕清早听见了隔壁的动静，他压抑着自己的冲动，又灌了一大口酒。
“岚儿，这里没变，一切和你在的时候一模一样，是老爷吩咐的，这房间属于你这位周家小姐的，你永远都是周家的女儿。”大太太站在门口笑道，“这是你爹的原话。”
听话听音，老爷子的意思若岚如何不懂？爹这是暗暗提醒自己必须收了对慕清的心思。
”岚儿，你现在是结了婚，嫁进了李家的人。千万别盘算这块云那块云，可不要错了念头。你头上只有一片天一块云，那就是李家大少爷。我们做长辈的，虽算不上你的至亲，还是必须多多劝诫你们这些孩子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行差踏错。”
“娘我明白。”大太太这话的意思若岚听得透透的。
”我先下楼去，你就来吧。“大太太离开了。
若岚百无聊赖枯坐一会也下楼去了。
周管家通报说菜齐了，几人起身往餐室走去，老爷子让人去请二少爷下楼用餐。
若岚扭回头去看仆人上楼的方向，被身旁绍文拉了拉衣袖，收回了眼光。
李绍文不喜欢慕清。虽然慕清也是他的小舅子，还依着若岚的辈分称呼二哥，他内心就是对他没有好感，可能是慕清之前明确反对他和若岚的事，更因为看得出来若岚心里二哥慕清的分量，自己都难以企及。
大家在餐桌前坐定，绍文是上宾，直接坐到慕清的位置。若岚终于见到了心念的慕清。他瘦了好些，头发稍稍有些长长了，依旧收拾得清清爽爽，就是眼里多了深沉和玩味。他穿一身她熟悉的洋装，考究得体。
若岚眼里有话，目视他。慕清却躲躲闪闪。婚后她有种成熟的魅力，不再仅仅是那种少女的青涩，慕清不敢想象她是怎么对着李绍文婉转承欢，才被开发出那种成熟。他眼眸一暗，心道该死，随意捡了跃华旁的座位坐下，让凤凰去把房里的红酒拿了，自顾自喝了一杯。
每看他倒酒，若岚的心就抽痛。老爷子对他皱皱眉，想说什么没说出口。李绍文不带表情地时不时瞥向若岚。
“贤婿，来多吃点。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老爷子怕气氛僵下去，开口对绍文道。
他接着转向若岚笑道：“岚丫头，给你夫君夹点菜。”老爷子这句是在提点她，若岚只得收回眼光，随意地捻了一点青椒炒肉放在绍文碗里。
慕清拨了几口饭菜，喝了几杯酒，让人先把碗筷撤了，竟自上楼关上了房门。周老爷怕绍文见怪，解释道：“岚丫头他二哥最近太忙了，身体也不大舒服，我让他多休息。贤婿勿怪。”
“没事，没事。我们都是一家人，二哥自便就好。”
听说慕清身体不好，若岚徒增伤感，哪里吃得下。可她还得陪着兴致高昂的绍文，吃了什么都味如嚼蜡一般。
冗长无味的中饭终于吃完了。大家转到客厅休息。若岚问起容妈，大太太唤她出来相见。容妈见到若岚就嘘寒问暖问个不停。大太太冷脸说道：“容妈，三小姐嫁去李家，自有姑爷照拂，如何不好，偏要问这许多蠢话。”
容妈被大太太一怼，不便多言。聊了一会，绍文表示要回家，若岚没有反对，和容妈惜别依依不舍。
众人把新人送出门。临行时若岚惦记慕清，对老爷子说道：“爹，你多劝劝二哥，让他为身子着想少喝点酒。”
老爷子点头应了。慕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亦心痛。他是过来人，能理解慕清的心情，话该说的也说了，现下必须靠他自己走出迷局。突然，人群里凤凰冲出来朝若岚跪下，哭求道：“三小姐，您能不能亲自去劝劝二少爷，他最信你的话。他再这样下去，人会垮的呀！”
若岚刚想答应。
还不等她回答，大太太对凤凰喝道：“二少爷的事，老爷自会处理。你不要在这里号丧，大好的日子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说着赶忙催促他们上车。
李绍文吩咐司机开车。若岚一腔热望终究还是没能单独同慕清说会话。
“你二哥究竟是怎么了？我瞧着可不大对。”李绍文在车上问若岚。
“我不知道，之前他不是这样的。”若岚转头看窗外不想多做回答。
李绍文想想若岚嫁过来，娘家事情她委实难知，倒也不多问。他隐隐有种感觉，周慕清似乎失恋了，真是个懦夫，失恋在家借酒浇愁有何用，何不奋起非要把女人追到手？想到这他瞧了瞧身畔若有所失的若岚，得意地把她揽入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