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老爷在家正在大发雷霆。
“玥玥呢?又野到哪里去了?一个两个的都不叫我省心,三房的那个已经闹得够烦了。原以为你教出来的不一样,也是一样的!”祁老爷对着碧春斥责道。
“老爷喝口水消消气,她可能是到后园玩去了,她还小,您别气了,气坏身子不好。顺喜,给老爷沏杯茶来,记得沏新到的雨前龙井。”
顺喜麻利地把茶端上来。
“她不在。”祁老爷坐下来喝了口茶,“你把她看紧一点,最近局势麻烦得很,让她少上街,免得惹事。”
“这是?”
“还不是因为张督察员这个事,孙长官正满城搜捕杀手呢,外面乱哄哄的,孙长官本来对我们祁家也有意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爹。”祁玫刚刚回二房的翠微居来,正听得爹和娘在房里说话。
“跑哪里去了?”碧春不悦道,“你爹到处找你也没找到。”
“爹。您能不能想办法救救周慕清。”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祁玫居然扑通跪下了。
“为什么?”祁老爷惊道。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碧春也吓了一跳。
“爹。我喜欢他,不想他出事。”祁玫眼见慕清的情况不乐观,索性豁出去如实相告。
“你这孩子!...江城这么多富家公子,你何苦偏偏喜欢他?他现在身陷囹圄,还不知能不能顺利脱身。”祁老爷急了,“而且他开罪了孙长官,以后也不见得能翻身,我劝你趁早斩断情丝,实在不行,爹我亲自给你物色一个。保管比周慕清好。”
“不,爹我不要别人,求您尽力试试,为周慕清开脱开脱。”
“玫玫,别为难你爹,祁家现在没有这个能力。你爹也是泥菩萨过河,稍有不慎同样会落到周慕清的田地。你要你爹怎么帮他?”
碧春扶起祁玫。祁玫已经腰酸腿软,满面泪水纵横,着实让人看了心疼。
“从小到大,你最懂事。唉...爹不是不帮你,是无能为力。”祁老爷望着他最钟爱的女儿痛哭流涕,心痛不已。
恐怕城里商贾大户不知道慕清出事的,只有嫁到李家的两位林家小姐。
李绍文有意瞒着若岚,他生怕她知道这个消息,尤其最害怕静虹会透露给若岚,小心翼翼等了好些天,没见着她有什么异常举动,放下了心。
他还有意试探了静虹,随便同她聊了聊,这次静虹消息不灵通倒是出乎意料。
为防止意外,他要霜华看着若岚,非常时期一旦若岚有点风吹草动,要她立即去致和禀报自己。
街上搜捕杀手的风声动作愈来愈紧。
约定三天时间到了,孙长官似乎有意晾着周老爷。
周老爷在门房等了将近两个时辰。临近中午,孙长官才派副官传老爷子到办公室相见。
“周老爷,不好意思。你看我这事多,差点忘却了,若非副官提醒才记起来,慢待你了,请包涵,坐吧。”孙长官虚笑着,让手下看茶。
“不敢当。”
“唉,你知道最近为了给张同侪遇难这事上给他个交代,我也很为难,你看,杀手至今没抓到,上峰怪罪下来我也不好交代。”
“孙长官,我知道,您有难处尽管开口,周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说好说,你这个态度就比以前好多了不是。”
“我已经在家里备下了宴席,只求您务必赏光。”
“既然周老爷你的盛情难却,我想推辞太不近人情。”
“您请。”周老爷低声下气,恭恭敬敬地请着孙长官,周老爷走在头里,鞠躬哈腰开路,孙长官带着副官紧随其后。
到了车前,周老爷还不等副官为孙长官开门,忙抢先一步拉开车门,请他进去。
孙长官坐在车里,心里甚是舒适。周家早这么识趣,这周慕清也不至于受这桩罪,暗叹江城商人里还是李绍文会来事,能想到他心中所想急他心中所急,且妥妥贴贴不失分寸。
两辆车一前一后驰进林公馆。
大太太、跃华夫妇为首,带着仆佣出门列队迎接。
“嗯,周老爷,你费心了。”孙长官下车看到这样的阵仗,还有一袭红毯直铺到会客厅里。
周家人跟在孙长官两人身后进门,仿佛孙长官才是这宅子的主家。
“老爷,安排好了。”周管家通秉一声,忙去餐室布置。
“两位长官这边请。”老爷子虚抬一下手示意道。
孙长官不客气直接坐了主位,看各人落座,主动举杯道:“周老爷、周夫人,为我们的未来干一杯。”
老爷子直接一饮而尽。
“孙长官,今天的宴席是为了向您谢罪,我敬您一杯,为了以前和您侄子不快的事,说一声得罪了。”跃华起身恭敬举杯。
“哦。你就是周家老大。”孙长官微眯着眼睛,“确实是一表人才,难怪美女爱英雄。”
“哪敢当此谬赞。请您满饮此杯,实在是表达我道歉的心意。”跃华一饮而尽后又一次举杯。
“嗯,好说。”孙长官喝了一口。
跃华再次喝了满杯。
“孙长官,小儿慕清的事。不知......”林老爷试着提起。
“不忙不忙。先吃得尽兴。再谈事情。”孙长官大手一挥。
老爷子话只得咽下去。
一时间菜布齐备,大家陪着孙长官先动筷子,他却不吃,举着筷子,点着烤鸭说道:“嗯,这色泽香味倒像我在南京时候吃的烧鸭的味儿,不错。”接着又品评红烧狮子头、清蒸鲈鱼等菜色。
凤凰站在仆人队伍里,她知道周二少爷未来全部掌握在眼前这个人手里。她的力量微末,唯有小心伺候,才能为二少爷出一份力。
周家人赔笑附和着孙长官,好容易等他开动用完餐。
“味道不错,周公馆厨子手艺就是好。”
“您满意就好。”周老爷笑道。
碗盘撤下去了,眼巴巴等着孙长官慢悠悠品茶,周老爷有点心急:“长官,犬子周慕清确实年少无知、无心冒犯,能您不能高抬贵手,我敢保证他再不会犯傻了。”
“周慕清啊...他倒是个敢想敢做的,就怕他不像你们其他人啊。”孙长官干笑几声。
“我们都能保证的。”跃华抢着说道,“您尽管放心就是。”
“孙长官有要求尽可以提,只要我周世雄做得到。”
“那我明人不说暗话。”孙长官单等这句话,满意道,“我听说你们万德商行和银楼都是江城商界的翘楚,我也不提得高了,和李家的致和一样,利润五五分怎么样?”
周老爷暗骂一声,五五分,怎么不去抢?现下慕清成了人质,自己被逼上梁山,不答应也得答应,只得赔笑道:“孙长官爽快,我林世雄也爽快,就按您说得定,每月底自有银洋奉上。”
说着他让周管家去把书房里准备好的红纸包拿来:“这是这个月的红利,希望您别嫌弃。”
孙长官拿过来打开看了看,全是银票,料也不少,微笑道:“一言为定。”
“那犬子周慕清?”
“周老爷急什么,只坐等消息就是。”孙长官大笑道,“不日自有分晓。”
听他这么说,老爷子总算吃了颗定心丸,花了如此高的代价,得尽快救回慕清才是。
这顿饭后,又捱了两天,第三天下午,终于传来消息:
袭击张督察员的杀手被抓了。传说是张长官在华景俱乐部赌输了钱赖账,被黑帮寻仇所致。王警长立了大功一举抓到三名嫌犯,把他们当场击毙了。周慕清纯属诬陷,无罪释放。
林老爷去接了慕青回家,看着自己憔悴而邋遢的儿子,老爷子心疼不已。
警察局地下的监室阴暗潮湿、蛇虫鼠蚁杂生,哪里是人能呆的地方?老爷子顾全慕清体面,没有带多余的旁人,由王警长带路,亲自下到监室,把慕清扶出来。
周慕清的眼睛许久没有见光,突然上来有光亮之处,一阵刺痛条件反射似的闭上了眼,木木地居然不知道用手遮挡。
老爷子抑着心痛,谢过王警长,又打发他们一些好处,父子俩登上了车,让司机开车回林公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