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
天光刚刚放亮,那一轮红日才慢悠悠地从东方地平线冲破束缚,升到天空。
空气里的浮尘在跳动的光晕里,起起落落,像是一个个舞动的精灵。
“阿衍,让几个小鬼起床吃东西,等一会儿饭后吾有话问他们。”君颜萱是这么说的,君泽衍也是这么做,这么转告的。
早膳并没有在膳厅里吃,而是直接摆在了后宅花园的凉亭中。
凉亭不远处有一片人工湖,斑驳的光影落在水蓝的湖面,折射出更加漂亮的色彩。微风带着些许暖意,从疏影横斜间,卷起花儿的芬芳,还有树叶儿的清冽香味。
“从今天起尔等便跟着府里的老师学习各项基础知识,等文理知识储备达到标准,姐姐再为尔等寻几名武功高手举行拜师仪式,正式学习武功。”君颜萱在饭菜备齐前对几个孩子说。
几个小孩子倒也顺从地听着,不反对,也没有其他的表示,但也齐齐点头,无声默认。
“饭菜都备齐了,主子跟小少爷们慢用。”无尘府的仆役将饭菜上桌之后恭敬地同君颜萱道。
“下去罢。”君颜萱挥挥手,几名仆从和领头那人便都下去了。
“先用膳罢,剩下的事等吃完饭再聊吧。”君颜萱一声令下,同桌的几人便开饭了。
这一顿早膳着实齐全而且等级颇高,几乎是你能想到的这桌上全有:南方的水晶虾饺、琉璃蟹黄烧麦、紫米酥、碧莹流沙包;北方的黄金脆、五谷豆浆等等。
南北大杂烩,总之,应有尽有。
早膳后,君颜萱先将几个孩子叫到了书房,准备先问问他们搬家的事儿,也看看他们对自己的父亲是不是了解,探听一下口风,如果实在不行……她之前威胁上官老夫人时说过的话本就是心里的想法,实在不行,她来做这个坏人,发动战争,再想办法让他们为国建功,当不了就是洗去记忆,偷偷地送去凤翎也就是了。
但,那只是最坏的打算……
无尘府后宅·书房。
君颜萱居中而坐,身后半尺是君泽衍,而一左一右分别是几个孩子和无尘府安排的‘先生’,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无尘府除了一部分下人,几乎都是神界的散神,还有堕神成魔的魔界散魔,所以听些凡人的事并没有所谓。
“小昱暄和小昱炀,姐姐将汝二人叫来书房为的就是想从汝二人这里打听一下上官将军和令尊的性格如何?”君颜萱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就开口表明自己的用意了。
上官府的兄弟俩对视一眼,然后由小昱暄代表发言,“爹爹的性格应该是很开朗豪迈的,毕竟祖父作为武将脾性就很好,而祖母和祖父都说爹爹是几个儿子里最像祖父的。”
君颜萱听了以后略显忧愁地蹙着眉心,喝了一口茶,继续道:“若姐姐有意安排上官氏迁居凤翎如何?”
“祖父虽然并非那么呆板的愚人,但若没有合理的理由想来也不会走的,姐姐要准备足够充分的理由说服他老人家”上官昱炀眨眨眼,然后缓缓地说。
虽然城阳王府也要迁居,但因为城阳王帝尧的体内还有帝殇的元神,所以相比之下更容易说服,而上官将军是更不可抗的客观因素。上官府的迁居很难,因为上官将军虽然并不是愚忠,但毕竟是三朝元老,轻易能让他改变主意基本是不可能的。
“这一点姐姐还真是得好好想想。”是啊,君颜萱幽幽地叹道。
她的确是要想一个合情合理的缘由,哪怕都是借口,就是胡诌也不能让人家看出来。不过一介凡人,怎能奈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别说他们一介凡人,纵然天外天上,或者这四海六合之内,怕是没几个能不被她的巧舌如簧和伶牙俐齿蒙骗。
“城阳王府……”君颜萱望着帝泠真的眼神深沉而带着思量,顿了半晌她才又一次开口,“王府那边暂且不用担心,比起上官将军,城阳王显然更好说服,毕竟他只是有一个王爷的头衔,并没有在朝中有什么实质性的官职,这反而顾虑不会那么多。”
“父王确实并无官职,似乎是因为在某次陛下御驾亲征时曾经救过陛下才被封为城阳王的,原本的府邸也不在汴城,而是在南都,起初也不是城阳王,而是镇南抚远将军。”帝泠真对于自家父王的故事也算耳濡目染,知道一些,而这也算城阳王府的家族史了。
这些家族史她可不感兴趣,她有信心让帝尧搬家仅仅是因为潜伏其体内的元神而已。
君颜萱跟几个孩子讨论完父母家族之后,便着手给他们准备的拜师仪式,虽然这几位‘先生’传授给他们的是凡间的知识和功法,但‘先生’本人却是货真价实的神魔二界出品,正宗的神或者是血统纯正的堕神。因为凡间的功法知识学会了,同时他们还要学习一些意外情况下能保命的东西,而这些在场的‘先生’们都不在话下。只有这样安排,她才放心。
拜师仪式结束后。
君颜萱带着君泽衍离开了书房,将书房后面的两个暗室交给了他们。
“阿衍。去安排一下,等一下司马焱羽可能会来,昨晚吾去了一趟司马府,在府邸做了些手脚给他留下了线索,大概没多久他就会来了。”出了书房,君颜萱立马让君泽衍去等司马焱羽,毕竟她很清楚自己做过些什么,更知道她做过的事会带来什么后果和影响……
“是。”对于命令的口吻君泽衍也是听得习惯了,因为他能做到在契约兽和弟弟之间自由切换。
君泽衍纵身离开,君颜萱望着天色尚早,也闲来无事,便回到了花园,一边采气接受天地灵气以提升修为,一边默默地化出一柄长剑在花园里演练起来。
云霄九式——这是君颜萱当初下界在凡间历劫时自创的剑法,走势凌厉,每一式剑诀之间都紧密相关,且练成一式便能如同洗髓换骨一般,恍若重生。
九式剑法练完,君颜萱的身上也出了些薄汗,仗剑而立,任由微风将身上的汗水吹干,目光悠远地眺望着苍茫无垠的天际。
今日天气甚好,天空湛蓝,就好像是刚刚被清水擦拭过的镜面,透着淡淡的光,明澈而干净。万里无云,只偶尔会漂浮过几缕纯白,松松散散,时不时在风的作用下汇聚成各种形状:或者想松果,或者像巍峨的高山,又或许像奔腾的骏马……给天空装点出一个特别的模样。
等了一会儿,待身上的汗都被微风吹干,她才默默地收起长剑,一个闪身捏了道诀直奔天外天,控主颜熙曾经所在的混沌神山。
混沌神山深处有一处温泉,那里是创界山最滋养且特别的存在,也是她曾一人独享之处。
说是独享那是因为混沌神山和创界天外天不是谁都随便能来的,这里除了天道本人,大概也就只有君颜萱这么一个算是外来者的存在了。天道自然可以,因为这是天道的出生之地,但原本的天道是只能待在这里的,直到后来君颜萱自鸿蒙出生……
在天道的谆谆教诲下,原本的小凤凰渐渐下大,脱胎换骨成了君颜萱,而同时六界也逐渐初成雏形。
但纵使现在,这块地方也是只有他们能到的,而同样跟着君颜萱的六兄弟虽然是到了混沌神山,可却仍旧只能待在空间里,不能出来。
“洗个澡就回去好了,反正这处地方旁人也进不来。”君颜萱一边退下身上的衣服,一边呢喃道。
【翎。帝君已经到了,该如何安排。】收到这条传音的时候君颜萱正好刚从温泉中出来,正用清洁术擦干身上的水,准备穿衣服。
听到了传音她并没有回复,而是迅速穿好了衣服,然后捏诀闪身离开混沌神山,回到凡间。
凡间,岐堇国汴城无尘府。
回到无尘府后宅,君颜萱一下子便感觉到了司马焱羽的气息,于是直接瞬闪到了他面前。然后,她看到了一张熟悉又帅气的脸。
这张脸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但他周身的气质却明显不同了,温文尔雅的男人如今已经是矜贵又冷淡的‘男神’了。这一次是真的被女孩子追捧的对象了,但高冷又傲娇的这个男人啊,真心是不知道怎么说好。
君颜萱甫一出现,司马焱羽就迫不及待地一把抱住了她,将下颌抵在她的肩窝里,语气忧伤几乎悲鸣地呜咽,“我等了你好久,翎,你让我等了好久,久到我独自走过了漫长的几生几世,可就是到了这一世,你还是让我等到了现在……”
君颜萱默默地抬手抚着他的背,借着他的力道,反将他拥向自己,真心地带着歉意道:“抱歉,是我来晚了,让你久等了。”
她并没有解释为什么不早一点去找他,只是用满腔诚意跟他道歉,因为当下的解释只会给对方带来更大的伤害。所以,她要等司马焱羽情绪平静了,然后再将原因告诉他。
果然,等了一会儿,司马焱羽慢慢地就平静下来了,也有了听她解释的心情。
“说,为什么这么久才来找我。”倒是很有气势。
将忙了有一会儿时候的白泽送回空间里休息,君颜萱则带着司马侍卫回了她的闺房。
回到房间里,君颜萱也没有着急跟他解释那些有的没有的,而是用法术温了一杯奶茶给他,然后看着他喝下去,才退下他的外袍,与他和衣躺在床上,说:“焱羽应该知道你是祝融的儿子,第一世,初到凡尘你也是幸运,虽是孤儿却巧合地被人神之子玉昆宫的墨暄带回去收做了徒弟,成了玉昆宫的少爷,而且收了你之后陆续又收了许多徒弟,这其中就包括碧青宫的少主帝卿惢,也就是司乐吟。而今,他们也都下凡来了,我自然要先去看他们,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听到她这么说,与她贴面而卧的司马焱羽睁开了原本已经垂下的眸子,幽怨地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那如今师父和师妹他们在何处。”
伸手附上他的眉眼,实不忍看他如此疲惫的模样,君颜萱先是哄着,“阖着眼听,乖,你已经很累了,我不会瞒着你什么,你要知道的我会一点一点都告诉你。不过,你且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听也就可以了,不用盯着我看的。”
对于君颜萱的话司马焱羽也觉得有理,而且他是真的觉得有些累,所以他乖乖地闭上了眼眸,在小憩的同时也听她‘讲故事’。
她将自己这段时间做过的事都娓娓道来,并告诉他知晓一直记挂着的事,“我已经回归神界正式接任了神界帝尊的位置,并将墨暄和卿惢封了神,而他们要真的想在一起必须凡姐走一遭,所以便让灵帝和司命同时改了这些人的运簿,卿惢如今才一岁,还是凡间的年龄,连说话都含混不清,我便没有让她离开家,只让她继续留在父母身边待到她长大些,我会去接她。至于你师父墨暄,他如今也在这无尘府。”
听说自己的师父就在同一处,司马焱羽心情非常激动,嗓音略沙哑又带着不可遏制的颤动,道:“师父,在哪儿?”
“他和苍炀帝君都在无尘府的后宅书房的暗室里上课。”君颜萱实话实说,她可不想让他因为情绪激动而打乱自己的计划。
“也就是说师父正在上课是吗?”
‘这不是问废话,他们当然是在上课。哦,也不对,不是上课,昱暄和昱炀是在被别人教。’心里虽然是这样吐槽的,但嘴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的是,“因为他们都下凡了总不能什么都不会吧,所以我安排无尘府的人暂时给他们授课,这当中还有碧青宫的泠巍疆主帝云真的转世城阳王三少爷帝泠真也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