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长安城内。
大师兄李慢慢的衣衫被划破了多处,渗出来的鲜血染红了经过了七天七夜的追逐,依旧片尘不染的衣襟。
三师姐余帘的脚踝已经骨折,手腕尽碎。
但是他们的眼里,却并没有绝望的情绪。
因为宁缺已经落笔,在朱雀身上写下来了一字。
这位书院最小的弟子,及时的赶回了长安城;
他终究没有辜负夫子的期望,写下了那个字。
虽然这个字笔画歪斜,扭扭曲曲,较之三岁稚童还有所不如,比之宁缺平日里在白纸上做出的一手好字更是不能以道理计。
但这个字,终归是写出来了。
这是一个“人”字。
靠着这个字,宁缺向整个长安城借了一把刀。
誓要把观主千刀万剐。
一瞬间,观主使用出来了“天启”,“寂灭”,“无量”,“天魔境”四种境界,皆在五境之上,超脱凡俗。
宁缺简单的落刀。
一刀尽破。
观主于生死间更进一步,悟出道门“清静境”,变成了一朵莲花,清静无比。
宁缺向长安城借了一盆狗肉,一盆狗血,浇在观主头上。
于是清静为世俗所破。
观主大败,几近身死。
观主败了,青峡的军队只能退。
于是大唐还是那个大唐。
在风雨中屹立了千年之久,仿佛摇摇欲坠;
可是只有当敌人想要摧毁它的时候,才会惊讶的发现,它的背后,是何等坚韧与强大。
唐不败。
神殿联军败退两年后。
一位少女从寂灭之中复苏。
她微微的睁开了眼睛,就能看到那双璀璨的眼眸里亿万星辰的生灭。
她已经不再是宁缺的小侍女桑桑,她现在是一切事物的缔造者昊天——即使是谪落凡尘的昊天,依旧神圣而不可侵犯。
她自然的站起身来,没有任何一点污秽敢于接近她的身体。
她向着前方走去,方向是西陵神殿。
她必将入住光明神殿,没有人有能力阻止,也没有人敢于阻止。
因为她就是光明。
与此同时,背倚长安战无敌的宁缺站在城头,遥遥看向西陵。
“你来了。
我来了。”
宁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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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桑桑回到神殿到宁缺不顾一切登上桃山这一段时间里,还发生了一件值得记录的事情。
剑阁之主,神殿客卿柳白听闻了昊天降临的神迹,手持三尺青锋前来战天。
桑桑问:蚍蜉撼树谈何易,为何来战?
柳白回:我于人间全无敌,故来战天。
这位人间第一强者对着昊天拔剑。
他的剑刺入了昊天身前三尺,最终败在了昊天对于时间的操控下。
剑圣以自己的断剑,又一次证明了昊天的绝对强大与无可匹敌——
即使她堕入了人间。
听闻了柳白的败亡,宁缺心里有感慨,有叹息,但却没有动摇。
因为这场战争对于书院的众人来说,本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没有第三条路好走。
宁缺选了光明祭——
这个昊天赐福的日子里登上桃山,破坏了昊天对于人间的恩赐,与桑桑开始了旷日持久的战争。
这是一场非常特别的战争,两方力量相差悬殊,却偏偏因为本命的奇妙联系,僵持不下了起来。
已经三年没有在人间出现的李寻欢正坐在一个高背躺椅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唔”,李寻欢似是睡着了,喃喃低语:
“宁缺小友虽然内心强大,但好歹也是个男人。夫妻间有点情趣有利于促进生育,可到了阉割的地步——即使能长出来却也不美了。”
“也罢,早两天晚两天的事。一会儿醒了就上桃山吧。”
说罢,身子一翻,进入了香甜的梦境里。
“我没有算到所有的事情,因为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我留在了人间,与你之间的这段尘缘,始终无法斩断。”西陵神殿里,桑桑握住了宁缺的手,如是说道。
“所以你要臣服于我。”
在三年前的那辆马车里,李寻欢与宁缺的对话并没有瞒着她。
她知道他不是昊天世界的人,所以她决定展现自己的宽仁与慈爱。
宁缺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我不是你的子民,为何要臣服于你?”
桑桑说道:“我赐你永恒。”
宁缺问道:“永恒这东西是什么?能当饭吃?还是能替我铺床叠被?”
。。。。。。
什么叫做臣服?自然便是宁缺解除与桑桑之间的本命联系。
她虽然是昊天,也要服从于昊天世界的规则,当她发现自己无法斩断这段尘缘时,便只能希望宁缺自己来做这件事情。
昊天不会欺骗世人——
当初举世追杀冥王之女,也不是她在欺骗世人,而是被尘埃蒙蔽双眼的世人犯的错——她说要赐宁缺以永恒,那么必然有永恒,哪怕宁缺的回答是那样的无礼,她依然不准备改变主意。
“所有的生命,都必须臣服于我。”
宁缺说道:“我不接受。”
桑桑说道:“为什么?”
宁缺说道:“因为你是我的女人。”
桑桑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宁缺看着她说道:“既然你是我的女人,那么就只能你臣服于我,无论在床上还是在饭桌上,都应该是你听我的话。”
桑桑似乎对这句话有着不同的观点。
她的眼神里没有表情,但是她的双手突然爆发出来了愤怒的宇宙。
宁缺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神威降临到自己的身上,无数座山峰压在肩头,膝盖开始吱吱作响,似乎随时可能折断。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握着的她的手是那样的寒冷而威严。他的眼睛与耳朵开始向外不停淌血,滴滴答答落在脚前的露台上。
宁缺感受着这股痛苦,反而笑了起来。
这本就是书院算天的一部分。
战争,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时间里,桑桑展示了自己身为昊天能够带给凡人的全部痛苦。
千刀万剐,割喉灭魂,所有能够摧毁宁缺精神的方式都被桑桑试了一遍。
“我去。”宁缺说。
桑桑皱着眉头,看向了宁缺的下身,若有所思。
随后,手腕轻轻扬起,似乎想要做些什么。
就在这时,神殿外传来了一阵杂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