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星火·中短篇小说》2011年第02期
栏目:重磅中篇
马学文说,等咱俩拣个好天,去看李金花。李金花是谁?我对此知之甚少。
房东老太给我一把钥匙,这房就算租下了。她说,厕所在楼上。然后又给我一把钥匙。我仔细看了看这后一把钥匙,有一点敬重它的意思。因为在我看来,拉屎跟吃饭是一样一样的。等我上楼,才发现,厕所属于好几家合用的。所谓好几家,指的是学生屋。这一带多数居民属于农户。房子为平顶房。有条件的,加盖了三两层,成了正宗楼房。没条件的,平顶房上面围了水泥空心砖,再搭压几块石棉瓦,看着好像漏雨,却成了学生娃们挤破脑壳准备租住的理想之所。就在我拿钥匙上楼时,还看见几名学生胸前抱着玻璃丝袋子,因为没有租到这种房子而心怀不舍离开。我注意到,那些玻璃丝袋子鼓鼓囊囊,仿佛膨胀了的事物,不是人抱着它走,而是它抱着人走。不用猜,也知道膨胀的里面,装着最简单睡眠用品。再一细看厕所,蹲位砌在很高的一个平台上,而我站立必须歪头才行,不的话,头会碰着石棉瓦。那么,小便还可以穷对付,站在平台下边,只要用力气,可以草草把尿造到池子里。大便呢?你总不能事先在地上把身子蹲好,然后一高蹦上去吧?我好像没这两下子。也不知住在这里的学生娃们是怎么蹲到上边去的。人在上边,无论如何是无法直立腰身的。我也反问自己,上一个厕所,为什么我不能跟学生娃们一样一样地上呢?如此奇怪的厕所,令我无端想起妓女,别人可以合用,你就是倒贴钱给我,我也坚决不嫖那个妓的。当然了,一个厕所,也用不着上纲上线到妓女的高度。合用算个什么?谁能保证,自家老婆没有被谁合用过?意外的是,当我离开厕所,打算下楼时,听见一个恐怖声音在我身后陡然炸开,近乎鬼哭,吓得我脑瓜皮上面突然站立起一根头发!我是秃顶,光秃秃脑瓜顶上只剩一根头发。我曾经嫌它另类,努力拔掉它几回,白费,日后它都生生不息冒出来。但它始终像个顺民,没有站立起来的意思,这一次,居然站立起来了。我急忙回头望,不是别人,正是给我钥匙的房东老太。原来,她是个疯子。
听见老太叫声,老太女儿蓬头垢面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赶紧拉她下楼,人就不见了。可是,那种疯狂的叫声依旧恐怖着,好像被关在某个屋子里,间或,还有砸东西的声音。我站在狭窄院坝里不动,手拿钥匙,掂量过来掂量过去,想,钥匙在手,就等于一份合同在手,自己也闹不清楚,我是否后悔了这份合同。后来听见房门给锁上的声音,接着看见老太女儿向我走来。我早早靠一旁,给她让路,哪里想到她经过我身旁了,却拿眼皮狠狠麻达我两下,然后鼻子哼一声,走掉。就好像,我欺负了房东老太似的。天呐,我平白无故领这个罪,多冤啊!
没过几天,我心理平衡了一下,从邻居对房东老太称呼上,得知她没有名字,平时一律的,叫她烂尸板板。烂尸板板,是当地骂人最毒的一句话。意思是,她是个主动让千人日万人弄的贱货。她女儿叫幺妹。幺妹,表示最小的意思。烂尸板板一共五个女儿,她在最小的女儿家里养着。她的病情时好时坏,我租房时,正赶上她头脑正常,不的话,我租不到这个房。世间有些事,属于赶点。我就赶在点子上了。
疯子有时四五日不见,据说跑牛兰江那里,站在江边一块大石头上,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