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2015年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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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一间屋子,却一直在人来人往。
南面墙边,一长溜,都是吊颈鬼。表情呆滞,面目诡异。吊颈的工具分电动与机械的,大家也不选,逮着什么,就吊什么。由专业人士调试好,人就坐上去,几块宽布带子把腮帮子提起,让脖子最大限度地拉长。
十几张床位上,趴着一些男男女女,哼哼叽叽的。呻吟声,压抑的、放肆的,此起彼伏。也有牙缝里渗出的嗞嗞声,伴着抽搐唉哟唉哟地喊着娘。只是这些人却依然趴在那儿,任凭面前的医生捏拿,神情与叫唤背道而驰,脸上居然有那么点享用的味道。
这是间治疗室。
医生在床位之间来回走动,给病人做按摩,打火罐,拔火罐,也做艾灸、扎针,然后在扎针的部位照上红外线。那些做完治疗的,从床上咿咿呀呀地爬起来,立马又有新的病人趴上去,前赴后继,这个词用在这儿,很贴切。
突然,一声惨叫。没经大脑,就直接从朱沙沙喉咙里冲出来。尖锐、急促、惊恐,像撕裂的配音,痛苦从叫喊中喷涌。喧哗的空间,顿时寂静,像是这声惨叫隐蔽的回声。
怎么啦?这叫声,别人以为这里是杀猪场。说话间,胡医生手执一针,扎在朱沙沙的手腕上。此时,朱沙沙的脖子、后脑勺、后背、双臂,星星点点的,扎了二三十根银针。
天啊天啊,刚才像电打了一样,手臂上有刀光剑影,刹那间全麻,好像有人举刀要把我的手砍掉。朱沙沙惊魂未定,声音从床洞里飘出来。
你得感谢我,这说明扎中穴位了。
朱沙沙的脸窝在床洞里,什么也看不见,却听见胡医生吹嘘中的得意,于是,她故意说,不会把我的筋扎断吧?
我想扎断,也没这个本事。胡医生嘿嘿笑着,笑声里颤悠着志得气盈。
唉哟,旁边床位上一男人叫了起来。胡医生扭过头去,立马就训斥那护士,脑壳不想一点事,药理上是趁热敷,可是烫人啊,你烫一下自己看!
胡医生的口水扑面而去,以致被训的护士惊慌失措,碰翻了篓子里刚拔下的火罐,乒乒乓乓的,响了一屋子。这里本来就嘈杂,加上气味的混乱,酒精味,中药味,各种人体味,充斥空间,不良情绪自会蔓延,一向温和的胡医生垮着脸,给朱沙沙弄好红外线灯便走了。
朱沙沙略略抬起头。在地上捡罐子的女孩,一看便知是位实习生。这个季节,单位里都塞进各路实习生。朱沙沙的部室,就被硬性塞进七八个,除了占用电脑占用办公室空间外,还天天都有捅娄子的可能,可是记者这一行,在成为老手之前,就是不断犯错。副主任何明不停唠叨,也无法改变这一现状。
有个实习生走过来,似乎伸手要动朱沙沙颈背上的针,朱沙沙提早开腔,你不要动,叫胡医生来走针。走针就是用手捻动已经扎在肉里的针,病人有麻胀感对疏通经络极有帮助。
手机的振动没停下来,肯定有急事,朱沙沙不想接,但是职业习惯让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这一看,她头皮就发麻,上学前班的虫虫没事吧?他的班主任唐老师怎会这个时候来电话?
一个人再牛,在孩子老师面前就自动矮下去。这不,朱沙沙如同接圣旨般,调整好声音,充满讨好。唐老师扑来一通紧急话语,惊得朱沙沙睁圆双眼,两珠子差点落地,她往嘴里抽着气,啊!天啊!天啊!就这几个词重复着,完了以后,面色沉重,只听对方说话。到最后朱沙沙小声说,好,我一会儿给你电话。接着她喊起来,快给我拔针,我有急事。
朱沙沙快速下楼,在车上再给唐老师电话,她说,赶快封锁消息,我作为家长,真不想这个丑闻是出自你们学校,小孩子要晓得了,多丑啊。你们学校目前谁在管事?他在吗?我要跟他讲话。朱沙沙于是对这个人说,你目前要做的事,找到你的上级主管领导,让宣传部出面,向各媒体打招呼,此新闻不能发布。我们报社的稿子,我先压着,但你们一定要尽快疏通好关系,与媒体打交道,私人了难,除非与关键人物很铁,要不然很难,即使有人口头承诺,说不采访不发稿,都有可能是假的,你一转背,报纸电视就把你想隐藏的全都说了。所以,你们必须走正规途径,让上级发出硬性通知,才能阻截这条新闻的发出。要快,等新闻发出去了,你做什么都被动了。
朱沙沙说完,自己都吓一跳,活脱脱成了一内鬼。从前碰到这类新闻,人便会像打了鸡血一样,立马调兵遣将,定要采访到手。可是,今天,变了。不是自己的新闻立场变了,而是为了儿子不得不变。儿子眼前要上的小学,是全市顶尖的学校,离家又近,步行不到10分钟。当初结婚选房,就想着孩子上学的事。这次为了虫虫进这个学校,几乎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关系,赔尽了笑脸,才把儿子办进去。
刚出医院大门,罗萝的电话就来了,太阳学校出大事了。朱沙沙开着车,耳朵上挂着蓝耳,没有跟着罗萝兴奋,只说知道了,谁去现场了?
我啊,这不一到现场,我就跟你报告。罗萝的语气里渗着重度亢奋,现场封锁了,我冒充小区居民才混进来,两具尸体刚抬走,还有警察在车库里,车子是辆灰色捷达,两个人赤身裸体,估计是在车里搞车震,累了,闭闭眼,想休息一会儿,不想这一睡,就睡到天堂里了。天这么热,车里开着空调,车库的卷门又放下了,肯定会一氧化碳中毒啊。今天上午10点多,校长的老婆去车库放东西,老公一夜未归,在车库里居然看见老公的车,而且还处在发动的状态,她把脸贴近玻璃窗,定睛一看,哎,就不要我说了,是何种滋味。刚刚在车库旁,听到她跟太阳学校的老师哭诉,说那个女老师嘴甜得很,每次碰到她,阿姨长阿姨短的,没想到是个妖孽。出事的女人,是他们学校临聘的,大概想转正吧。哎,这下好了,转到阴间去了。
好了,不要道听途说,什么事情一定要核实好。我到办公室了,有事及时报告。
走进编辑部,时间已是中午十二点四十,她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份盒饭,是手下在报社食堂吃饭,顺便带的,部门所有记者如果不能在饭点赶回吃饭,打个招呼,便有人给你留饭。中午的这个时刻,不属上班时间,可有事的,不是在外采访,就是在电脑前写稿。没事的自然可以明正言顺地玩,他们七八个人围着茶几在玩干瞪眼,其实就是类似跑得快的扑克游戏,他们玩点小钱,一块钱一片纸。热衷玩干瞪眼的罗萝,每每吆喝,干瞪眼,一分钟学会三分钟盈利。刺激哦,钱快进快出。其实,玩干瞪眼是打发零碎时间的最好游戏。玩的时间可长可短,参与的人可多可少。因为他们偶尔空下来的时间,不是等领导看稿,就是有马上要去采访的可能,热线电话一打进来,采访新闻是他们的天职。所以,只要不是上班时间,朱沙沙从不说他们,干记者这一行,属高负荷职业,所承受的压力,一定要找个出口发泄。
朱沙沙看了上午记者的报题与采访行踪,又翻看了一下今日评报,便躺在自己格子间的沙发上休息,近来颈椎病发作,致使后脑勺、手臂、脖子,僵硬发麻,痛得钻心。医生说,少用电脑,可她所有的工作,都是通过电脑完成。痛得没法,她只能戴上塑胶围脖看稿子。记者们刚开始见到时,大笑,朱头像个木乃伊。朱沙沙也不生气,自己也笑,到了这地步,很难注意形象了,只图最基本的,不痛不难受就好。
眼睛闭上了,脑袋里却涌进一幅幅淫秽画面,全是那个校长与女老师的,车库、汽车、裸体,以及被包尸布裹起,被人抬走,乐极生悲,他们是毫无知觉地走了,留下活着的人,面对流言蜚语,承受羞耻哀痛,特别是这种背叛,以决绝的姿态,惊天动地,公布于世。活着的人,除了心凉,便是欲哭无泪。天天在一起的人,原来还有这种面目,想要骂他,都已无济于事。朱沙沙想到自己的丈夫,不知道他在外边,是否也会与别人癫狂,不是东窗事发,你是永远不会知道的。不知道,你依然视他为最亲近的家人,你还会与他平平静静地老去,这也是人生一世。
罗萝冲进来时,朱沙沙刚刚睡着,编辑部里不懂回避,除了喊声还有拍打,头儿,公安、学校都不接受采访,我只采访了邻里,可以做稿子不?
朱沙沙从沙发上坐起来,睡眼惺忪,望着罗萝,又把她的问话踢回去,你说呢?她起身看到外边的大办公室,格子间很空,只有几个人在敲打键盘。记者又跑出去了。热线记录显示:火烧钱了!城东解放路刘爹爹,中午做饭,用了凉台上闲置多年的炉子,不想老伴在炉子下的炉灰里埋了两万块钱,虽然老伴回来及时,钱还是烧得七零八落。所以打来热线电话,问怎么办?
热线来电显示有一大串,记者们肯定出去捕捉他们需要的信息。
罗萝在格子间敲打键盘。一定要阻截她正在写的这条新闻,朱沙沙想。直说,罗萝不肯,管朱沙沙的陶总,也会不肯。做新闻的,每次碰到这种事,都会莫名兴奋,这种稿子能迅速吸住众人的眼珠,越奇葩越反常理,就越能吸引注意力,获得新闻的眼珠效应。朱沙沙只是一个部室的小主任,在职责范围内阻止不了稿件刊出,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通风报信,指导学校怎样掐住喉舌。
与学校临时负责人在微信上嘀来嘀去,傍晚的时候,那边说,已搞定。宣传部马上会通知所辖各媒体禁止刊登。于是,朱沙沙盯着桌上的电话。罗萝的稿子,已传进自己的稿库。此刻,她走动在格子间,脸上残留着兴奋,享受着奔波一天后的轻松。
时针已指向七点,朱沙沙没有接到任何通知。她直接电话过去,学校方面很肯定地说,搞定了,宣传部全面通知了。
朱沙沙决定不签稿库里罗萝的那条稿子,自己先回家。
家里,张姨正在喂妈妈,儿子虫虫趴在桌上,眼睛盯着动画片,也在一勺一勺地喂自己。你怎么又给她喂,医生说了,让她自己慢慢吃。朱沙沙凶巴巴地喊过去。妈妈表情淡漠地转过头,张姨讪讪的,才喂了一口,刚刚一直是她自己吃。说罢,起身给朱沙沙盛饭。妈妈用勺子把饭放到嘴里的过程,看着揪心,手颤颤抖抖,碗到嘴的距离,会让勺子里的饭菜撒了一身,放进嘴里的只有一点点。医生说,必须锻炼。妈妈系着围兜兜,一下一下地认真进食。人真的是个圆点,到最后,又回到起点。朱沙沙在虫虫旁边坐下,忍不住俯身过去,说,儿子今天乖不乖?妈妈抬眼望过来,呆呆的,慢腾腾地说,我也有儿子。朱沙沙没来得及回答,虫虫接话了,外婆的儿子在美国。有些笑意漾在那张痴呆的脸上,这种笑意像是人想象出来的,因为瞬间又是漠然。妈妈的行为,大家都习惯了,朱沙沙吃着饭,问虫虫,你爸呢?去打个电话,要他回家吃饭。虫虫快速爬到沙发上,拿起座机,叭叭叭按了两下,喂,爸爸,妈妈喊你回家吃饭。
朱沙沙冲过去,接过电话,那边闹哄哄的。又在喝酒?老公宋亮,嗯,嗯。接着说,同学聚会,晚点回来。
哎,同学聚会,拆散一对是一对,你知不知道?朱沙沙气势汹汹。
吃过饭,朱沙沙带着儿子,扶着妈妈下了电梯。只要有时间,她都会牵着妈妈在院子里走两圈。在外边,妈妈的手,紧紧地拽着朱沙沙,她的手腕上时刻戴着一个蓝色箍子,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年龄、血型、联系人电话、家庭住址,妈妈有阿尔茨海默病,是一种起病隐匿的进行性发展的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记忆障碍、失语、失用、失认,执行功能障碍以及人格和行为改变。妈妈70岁了,医生说她属老年性痴呆。
刚开始时,她把食品藏起来,用钥匙锁好,却总是怪儿子虫虫的保姆偷吃,最后钥匙又总找不到。有时,又问,我儿子呢,去哪儿了?朱沙沙的哥哥,从小就会读书,是妈妈的骄傲,国内读完名校,又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读博,最后留在那儿了。当时,朱沙沙在电话里把妈妈的举动,当笑话讲,可是哥哥却觉得大事不好,要朱沙沙赶紧带妈妈看医生。
朱沙沙的爸爸很早去世,哥哥又在国外,照顾妈妈是她不能推脱的责任。有的时候,她也会烦,说妈妈,你一直挂在嘴上,令你骄傲的儿子,怎么不来照顾你!从来就偏心,重男轻女,只晓得心疼你儿子,结果呢?儿子远在天边,照顾你的是我这个你不喜欢的女儿。说她的时候,妈妈对儿子已记不太清。哥哥去年回来过,妈妈对他表情淡漠。哥哥跟她说,我是你儿子,朱文啊。妈妈眼睛里装着怪异,扭头对着窗台上一张哥哥小时候的照片,说,这才是我儿子呢,你不是。什么是生离死别,这便是生离,人是活生生的,可是她已离开了你,她的世界不但没有你,你还进去不了。
儿子在前边奔跑,跑一阵后,他又会停下来,等我们。妈妈的这个病,家族史是这个病的危险因素,患者的家属成员中患同样疾病者高于一般人群,特别是女性。所以,朱沙沙经常会假设以后自己也患上了,想那个时候生活的场景,长大了的儿子,搀扶着苍老的自己。生命是在轮回中进行的,在这刻,朱沙沙又庆幸自己的后代还好是儿子,因为相对来说,这个病的遗传概率,男性很低。
回到家,朱沙沙与保姆一起服侍妈妈洗漱,陪她躺下,哄她入睡。刚躺下,她又要穿外出的衣服,说今天还没晒太阳的。朱沙沙哭笑不得,跟她说晒过了,今天你还没睡觉,赶快睡吧。她将信将疑,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闭上眼睛。忙完一切,再上楼看管儿子。丈夫宋亮还未回,朱沙沙结婚晚,拖到三十五六才出嫁,自然只能嫁个二婚。宋亮与前妻有个女儿,这学期读高三,所以对女儿的关注较多,朱沙沙从不多说。尽父亲职责,是一个男人最应该做的。
早上醒来,朱沙沙陪着妈妈在楼顶的露台上,给花浇水,水桶与水瓢放在花钵前,三角梅、牵牛花、茉莉花、太阳花在这个露台上竞相争艳,这些花,在夏天的早上,是一定要把水喝足的。妈妈没生病之前,就爱打理这些花,病了,早上依然会记得淋花这件事,只是,在浇花时,边上一定要有人,一盆花浇了两瓢水,你不制止,她还会浇。所以,她浇花,没人指引,稍不注意,就会出乱子。露台上摆了桌椅,每天在规定的时间里,妈妈要在这儿晒几十分钟的太阳。人老了,身体里好像一不小心就会长霉菌,晒晒太阳,太阳可以杀死那些在体内张狂的细菌。
露台的四周用不锈钢围起,这对妈妈来说是安全的。这顶层的复式楼,朱沙沙是买不起的,哥哥出的钱,房子大,小家有私人空间,请的看护有房间,所以在照顾妈妈这件事上,宋亮从不多说。
丈夫一夜未归。电话打过去,一直是占线的状态。饭桌上,朱沙沙用手机连打了几次,结局同样。刚刚挂断呼叫,陶总的电话冲了进来,劈头就问,你怎么回事?昨天太阳学校的稿子,怎么没见报?声音大得手机像个扩音器。朱沙沙把手机从耳边移开,只是用眼睛看着,让其噼里啪啦地一顿乱叫,但朱沙沙明显怯了场,她额头冒汗,脑袋空空,等电话里的愤怒稍微停顿,朱沙沙才把电话放到耳边,说,昨天,宣传部控负办的人给我打了电话,说这个稿子一律不许发,所以,我就没有签发。
不说还好,一说肯定是讨骂,陶总又吼起来,你忘了我们的发稿程序,稿子除非我说不发,才能撤!昨天,我为了躲他们,费尽心机,手机关了,办公室家里座机线都拔了,不想,所有的一切,都白费了,我们内部卡了壳,气死了,朱沙沙!平常你不二啊,这次你脑壳进水啦?
陶总发起脾气来,恨不得要骂你祖宗八代。朱沙沙的策略是不听,此刻,她把手机放在桌上,自己慢慢地喝粥。同时在心里默念,人的优雅关键在于控制自己的情绪,用嘴伤人,是愚蠢的行为。骂吧,骂吧,朱沙沙不怕凶的人,至少你知道他的态度,他对你的愤怒,你可以看得见。而朱沙沙最怕的一种人,看上去总是对你笑嘻嘻,背地里的刀子,能捅多深就有多深。所以,此刻,朱沙沙很平静,陶总的骂声,成了她就餐的背景音响。
一旁的妈妈,系着兜兜,在一勺一勺地喝粥,手机里突然吼了一声,吓得她拿勺子的手一晃,一碗小米粥倒在了身上。朱沙沙赶紧上前,取下她身上的兜兜,用湿毛巾擦拭,小米粥幸好不是很烫,可是黏黏糊糊的,朱沙沙弄了半天,发现妈妈脸上也沾了粥,用毛巾给她抹脸,可是嘴角又流出白色的涎,一边脸歪斜着,就这一瞬间,朱沙沙的眼睛模糊了,从前那么爱漂亮的妈妈,怎会沦落到如今的模样!她自己失去了在意的能力,作为女儿也无能为力来改变,只能在一边看着,任由病情向前发展。人都要经历衰老,优雅地老去,是一种愿望,很多人在这个过程中,想平淡却在不经意间惨淡,甚至惨不忍睹。泪水冲了出来,一滴一滴的,滴在妈妈脸上。妈妈仰着脸,很不解的样子。张姨送儿子去学校,来去只要十几分钟,这时她刚好进门,看见这场景,只是默默地找出一件干净的布兜兜,新盛一碗粥,劝朱沙沙不要急,快去上班,她会料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