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张琴陪着方红到镇卫生院后,只有一个男医生顶班,给方红量了血压,又开了点滴的方子后就进里间屋里看电视去了。张琴她们俩在静点室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来给扎静点,张琴就去问那个男医生,男医生告诉她说,值班的护士出诊了,稍等一会儿。没办法,两个人就坐下来接着等。没想到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你说急人不。不光是急人呀,还腻歪人。张琴就又去找那个看电视的男医生,商量能不能给点上,男医生说他只负责看病,不负责打针,着急也没有办法。
后来总算等回了那个出诊的护士,却被张琴和方红给瞧出了端倪,哪里是去出诊了,明摆着是喝了酒的。女护士跟两人说话的口气是带着醉意的,还扎了三回针,才找到血管。张琴就生气了,厉声质问她们的医德何在?那女护士因为喝了酒,竟丝毫不让,争执着说是出诊时遇见了一个亲戚家办生日宴,才留下来喝两杯的。
因为针打晚了,方红的病没能得到有效的控制,第二天竟加重了,结果是没能上台演出。张琴就在心里产生出一股子怨恨,是对医生的医德产生了绝望的那种怨恨。这哪叫救死扶伤啊,简直可以说是草菅人命啊。
张琴是个心直口快的女人,还好打抱不平,就在第二天镇政府安排她们吃晚饭时,把这事向给她敬酒的一个副镇长说了。她说你们这好啊,天高皇帝远。那个副镇长听出了她话里的弦外之音,就陪着笑脸说张老师您有话直说,俺们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多包涵。张琴就把女护士的事说了,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她没有添油加醋,却说得慷慨激昂,愤愤不已。那个副镇长当即就回领导那桌跟镇党委书记做了汇报。书记便也过来给张琴陪了一杯酒,说你们这些文艺家可是革命的本钱,哪能这么慢待呢。
那件事的最终结果是,在演出队要走时,镇卫生院的院长带着那个护士亲自赶到张琴她们住的旅馆,向她们俩道了歉。
从那之后,张琴家里的亲属一遇到有病有灾的事情,涉及到她帮忙或看护的时候,她就头疼得厉害,避之而不及。
李清河在一个周末的下午给张琴打来电话说,你表妹在我这里住院呢,你怎么不抽空来看看她呀。李清河的话把正在团里排练一个情景剧的张琴吓了一跳。张琴说你是哪位啊?胡乱说些什么,什么表妹在你那住院啊?李清河就在电话里跟她喊了起来。李清河说我是医大三院的外科医生李清河,前些天咱不还一块堆在聚丰园吃饭了吗,参加那谁谁的生日宴,我坐在你身边还替你挡酒了呢。哼,真是贵人多忘事。算了,大演员架子也是真大,我不跟你说了,让你表妹给你翻译吧。
张琴便在电话里听到了她姑妈家的表妹晓敏的声音。晓敏说姐呀,我是晓敏,来李大夫这儿做个手术,你咋还想不起来人家李主任了呢,不是上次咱俩陪咱妈来医院复查心血管病时还在院子里碰见过吗,人家李主任还帮着咱找了心脑血管的专家了吗,咋这会儿就忘了。
张琴想起来了,表妹晓敏说的话不假,就是前几天的事,她跟晓敏一起到医院里给姑妈做病检复查,正好碰见了穿着白大褂去住院部查房的李清河。没想到就让随后去给自己看病的表妹晓敏给逮着了。她得打心眼里服她这个表妹,是个活络人,社会上接触的人比她多。表妹晓敏在一家大型超市里当收银员,挣的不算多,也够自己花销了,都二十八九岁了也没成个家。姑妈曾患过轻度脑血栓,得病原因多半跟她生气和着急上火有关。
张琴在心里说,你想想就这么匆匆忙忙地见了一面,也没说有什么特殊关系,晓敏就跟那家伙混熟了,还好么样的跑到那家伙那儿去做什么手术。张琴就在电话里问晓敏咋的了,得了什么病,做哪门子手术呀?
晓敏被张琴一迭声地给问懵懂了,就说你来了不就知道了。对了,再帮我带点儿钱来,自己走得匆忙,手术费没带足。
张琴放下电话又跟几个同事们排练了一会儿,接了电话也不能马上走,她走了剧中的一个角色就没人演了,节目也就得停排。现在市场经济不景气,连她们文艺界也得走市场,除了根据形势编排固定的大主题的节目之外,还得临时排演一些带有乡土气息的基层观众喜欢的情景剧和小品段子。
整个排练结束之后,张琴换好衣服奔了医院,在二楼的一间病房里见到了正躺在床上打点滴消炎的表妹晓敏,才知道她得了急性阑尾炎,需要在两天后开刀做手术。
李清河很仗义,给晓敏安排了一个单间病房,并把手术日期给做了调整。张琴知道这是冲了她的面子才这样安排的,就出去到院外的一家食品店里买了两条烟。
张琴不吸烟,但她也略微懂一些烟的品牌,知道哪一种是好牌子的烟哪一种是劣质的。她那天还真留意了一下李清河抽的烟,是硬盖的中华烟。可店里却没有卖的,说刚刚脱销。店主帮她建议说你就买芙蓉王吧,不便宜也不贵,每条二百四十元。张琴说能送出手吗?女店主说能的,不就是给大夫送吗,两条好烟能打发的,要是做手术就得掖红包了。
张琴拿了烟回到医院,就径直奔了李清河的办公室,里面刚好没有患者,她就把烟放到李清河的面前桌子上说,谢谢你呀李主任,我表妹的手术你还得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