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个区属局上班。说句恶毒但却客观的话,这是一个无耻的单位,除了上面拨款,还可以凭手里的权力搜刮民脂民膏,但应尽的义务从没尽过。几个领导之间除了为争权夺利而明争暗斗外,几乎没有正经事。上梁不正下梁歪,单位里的很多人也贪占便宜,表面一团和气,但背地里却都互相看不起,互相攻击。工作清闲,无所事事,我们男同事常在上班时就聚在一间偏僻的办公室赌牌,有时候单位个别领导也混在其中。我们拿着旱涝保收的工资,过着稳定的生活,可是我们都像一群社会蛀虫,只消耗粮食,不创造价值。
同样令外人不齿但令我们每个人都高兴的是:因为单位人多,除周五外,我们周一、周三下午部分人休息,周二、周四下午另一部分人休息。即便是这样,我们仍可以在该上班的时间里请假,或者点个卯就跑,工资奖金照样拿。
这种生活我已经习惯了。只是有时候我和张殿权在一起喝酒时良心发现,才对此咬牙切齿笑骂出来。有时候我想,总有一天机构改革时,这个单位会被撤并掉。但是我并不忧虑,我在这个单位仅仅是一个过客,有我当常务副区长的三叔,我不久就会调出去。
董媛所在的那个单位那个科室,恰好也很清闲,有事和领导打个招呼就可以走。所以,我们俩常常下午都不用去上班,在我租的房子里缠绵。
董媛还在一家企业里兼职做财务审计,每周六或周日去,一个月去三四次,可是月薪高达两千。那家企业在她父亲的辖区,说来说去还不是变相的贿赂?我心里知道她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兼职”,但有时候,我还是极为“关心”地说:“媛媛,咱们又不缺钱花,干吗休息日还去给他们搞审计?别干了。你累坏了,可怎么办呀,多划不来呀。”
她说:“根本不累,翻翻账本,看看没什么明显的问题就行了。一个月去几次就给两千块钱,上哪找那么好的工作去?比我的正式工作工资还高呢。”
董媛父亲很疼她,视若明珠,要钱就给。可是自从我去过她家后,上班时她父亲总冷不丁地往她办公室打电话,看她在不在;下班了,立即又打电话,催她回家;休息日我们俩上街,他半个小时就打一次手机……这分明就是在监视!说穿了,是在监视我有没有对他女儿怎么样!
星期天我们俩上街,董媛见到喜欢的东西就刷卡买,大手大脚。我并不缺什么,可是她还是给我买了一条名牌裤子和一双名牌皮鞋,我们还买了两件蓝色的情侣毛衣。中午,我们去本市最著名的一家火锅店吃涮羊肉。正吃着,她父亲又神经病似的打来电话,要我们回去,说家里做了很多好吃的。我愤怒已极,坚决不回去。董媛对她父亲说,我们正吃着,半个小时后回去。
“你爸是不是神经病?怎么天天这样!”我火很大。
董媛不干了,立即回敬我:“你爸是神经病!”
“你不觉得他这样很无聊吗?”
“他是为我好……”
“那我呢?他是针对我的吧?”
“你瞎想什么呀?”董媛语气变柔和了一些,娇嗔地说。
我的愤怒之火忽然莫名其妙地更炽烈了,口不择言地问:“你是不是你爸的亲女儿?”
“你说什么呢?”
“他怎么那么疼你?”我咬着牙说。“好像你是他的情人,我不能碰你似的!”
“你滚蛋!”董媛异常生气,拎了包就要起身走。
我这才意识到刚才的话过分了,忙拉住她,嬉皮笑脸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看我,也没什么意思,不是气糊涂了吗!”
她瞪我,呼吸很重地说:“你说话太过分了!”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亲爱的,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
她这才坐下来。我们是在一个包间里,关着门,没有人看见我们争吵。
我们继续吃火锅,我喝着高档啤酒,又开始有说有笑起来。可是我的内心却没有一丝笑意。我知道她父亲在防我什么。我觉得她父亲实在是可笑,他能防得了吗?虽然我和董媛至此只接吻抚摸过,没有做过她父亲在防着的那种事,可做那种事有半个小时就完全够了,无论他怎么防我们都是能轻易找到机会的!好,你不让我做,我反倒偏要做!一个月内,我非把你女儿给办了不可!到时候,嘿嘿,就由不得你了!
这个星期四下午,董媛下班前我给她打电话准备去接她。没料她在她爸办公室,叫我去那。我打了辆出租车过去。董媛父亲所在的这幢办公大楼共十二层,董媛父亲的办公室在七楼,是一个带卫生间的套房。
我推开外屋的门,没人。敲了下里屋的门,还没等董媛父亲说“进来”,我就扭开门进去了。董媛父亲坐在老板桌后的转椅上,和董媛在小声嘀咕着什么,见我进来就不说了,拿起电话打给司机。董媛看见我,冲我亲热地笑了下,用一次性水杯倒了杯纯净水给我。她父亲放下电话,通报似的对我说:“严省,晚上吃过饭,我和董媛去省城办点事。”我张口欲问什么事,又觉得问也未必有用,有什么事他从来都是主动说,不主动说其实就意味着不想说。
司机过来了,董媛拎上包,说:“走,回家。”
回到董家,饭菜已端上了桌。吃完饭,董媛和她父亲上车去省城,并顺路把我带到离我住处不远的路口,其间我一直都没捞到和董媛单独在一块的机会。只是在饭桌上,董媛跟我说他们星期天回来。
这时才六点多,天刚黑。我下了车,给张殿权打电话。在董家我没吃太多东西,心里计划着要和张殿权好好喝一场。我是一个自由逛荡惯了的人,天天去董家吃饭,时间一长,我感到十分拘束和郁闷。让我更不能忍受的是,在她家吃饭,虽然有大鱼大肉,她爸在家时也能跟着喝两杯好酒,可是她爸却很少在家吃,而我是一个嗜酒如命的人,一天不喝,饭就咽不下去。
张殿权在家里,还没吃饭。我用极为夸张的热情语调说:“出来喝酒!董媛和她爸去省城了,刚走!”我以为他会答应,可是他言语委婉,不愿来。无论我怎么说,他都说:“不去了。”我知道他家住河东区,挺远,可我仍觉得他十分不够意思,令我扫兴,挂了电话,我厌恶地骂了句:“把自己当什么人了?”
我又给单位同事李召猛打电话。他比我小两岁,长得一副聪明相,实际上头脑简单,跟“二杆子”似的,整天瞎混,玩,什么正事也不想,没有正式的女朋友,优点就是没什么坏心眼。他听到请他喝酒,立马屁颠颠地跑来了。
我们俩喝完酒后,拿着从董媛家找的本市最好的一家桑拿中心的赠票去洗了个澡,然后晕头晕脑地各自回家。躺在床上,我开始想董媛了。这时离她去省城已经三个小时了,她该到了。我正要给她打电话,她打了过来。她说她刚到省城住进宾馆,他爸和司机一个房间,她自己一个房间,问我在干什么?我作柔情无限状说:“在床上,在想你的身体啊!我想你想得快要发疯了!”她假嗔地呸了一声,说:“恶心!”我忍不住问她:“你和你爸到省城去干什么?搞得神神秘秘的,连我也不信任吗?”董媛忙说:“不是不信任你,我爸不让说!你现在别问,过一段时间我会告诉你的,反正对我、对你都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