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校长,钱已给了袁科长,他说一定为我们争取到三万块钱的拨款。
校长对我的办事能力大为赞赏,在晚上的政治学习会上,他说像我这样年轻有为肯办实事的教师就该为学校挑大梁。我美滋滋地听着,又有点担心万一露馅了怎么办?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我在这儿走出的第一步,我骄傲地环顾四周,却看到有人撇嘴,并且我还听到一个字,屁。
实际上校长要买车并没有经教代会同意,老师们对此深为不满,一个中学的校长,有必要这样摆谱吗?可实际上校长不等交钱就俨然成了那辆车的新主子,已经坐着它回了一趟老家、开了两次会。风岩村村长也很大方,说这是给校长试车。
校长以改造教职工危房的名义起草的拨款申请报告已上报教委多日,一直不见动静。而这边镇里的两个头头又几次三番地催,校长就有点着急,找到我说,袁科长在教委使劲了吗,我给他打电话他怎么要我再等等,我看你是不是再去跑跑,请他到局长那里说说话。
我又拿了五百块钱走了,我给校长说,只要我二舅请一场酒,他们好意思不批?
我根本没去城里,而是绕道去了三十里外的状元桥,那里的牲口市远近有名,我买了一头小毛驴,和我爹卖掉的那头几乎一模一样。这两天秋收正忙,我得从地里往外背玉米,这在以前都是小毛驴的活,可那个姓袁的,他妈的把小毛驴吞掉了,却把我送回家当驴。我用给他的钱买驴还不天经地义?我雇了一辆蹦蹦三轮把驴子运回家,天已经黑了,爹看了毛驴很吃惊,问,你怎么把它领回来了?
那驴憋了一路,一下地就啊啊地叫起来。我边给它喂草边给它说,你是来替我当农民的啊,可不能学那些当官的,长个长嘴光知道叫唤,白吃饭。驴子像听懂了又啊啊地叫。爹可能听出不是原来那头小毛驴,就问我哪来钱买的。
我说,驴钱出在驴身上呗。
爹说,你别不学好啊,上个大学不容易,上了班更得好好的。
我说,你放心,你儿子不是驴,没人敢骑我。说不定。我还能撂倒几个呢。
爹说,做人可要本分,不然会吃亏的。
我说,你吃亏还少吗?一头驴白白扔了还不知肥了哪个龟孙子。
爹不再说什么,他在我面前话总是很少,声音很低,畏畏缩缩的,好像我在家当官似的。
第二天早上一到校就听胡主任说买车的事出娄子了,原来那辆车是快报废的旧车,他们不过喷了喷漆,修了修表面,其实连五千块都不值。
瘦脸老侯还说,如今这种车正逐渐淘汰,不光是油老虎,还不好修,买起也用不起。
我说,那不买就是了。
胡主任说,不买?是你说了算我说了算还是老侯说了算?我说,校长说呀。瘦脸老侯说,校长?他敢说不买吗?吃了人家的酒坐了人家的车,不买也得买!
我说,又没给他钱,他还能赖着。
赖?你看!顺着胡主任指的方向,那辆上海正停在办公楼门口。昨天风岩村村长把车带来,留下话说,车先让校长坐着,有陈书记钟镇长作保,钱以后再说。
我心说这下有好戏看了,就有点幸灾乐祸地说,不花钱的车不更场面嘛。
胡主任狠狠地说,他糊弄!我看他怎么收场。
我听出胡对校长十分不满,故意说,只要钱批下来,皆大欢喜不就结了?
瘦脸老侯说,这得看老师们是不是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