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人物
我有一个女朋友,曾经有,也许现在还算有,我都有点弄不清楚。来到上海后,很多事情都有点不清不楚,好像有女朋友,好像没有;可以说他欠我钱,也可以说他没欠;可能我欠他,可能我没有;这事能干,也可不干;可能成也可能不成。等等,太多。
我女朋友是我的学友,也是我老乡,比我小一级,晚我一年来上海。我们在学校里相识、相爱,还做爱。毕业后她直接来了上海。那时候我在换了几份工作后,已经在卖电线的这里稳定下来。也认识了几个够点层次的客户,我厚着脸皮向他们推荐她,期望他们给安排一份工作。其中有个高级楼盘的工程部经理,他心地善良、够义气——只是他砍价够狠,要钱够多,但我明白,生意就是生意,最终我们也总是愉快成交——他满口答应我,结果清爽,我女朋友当上了售楼小姐,也算她运气好,在正确的时间,来到正确的地方,有了一个正确的工作。在过去的两年里,她不仅挣了不少,还结识了形形色色的人物,看到了无数令人惊叹的生意门道。我为她的进步,为她的收入感到高兴。我们因为这笔提成,因为那笔奖金而去吃饭、去购物,我们去看电影,去看她喜欢的演唱会、展览会,我们半夜三更在市区里的大道上散步,我们会突然狂奔起来,停下来又哈哈的大笑,我们会为回忆过去的一点小事而滔滔不绝。我们也疯狂的做爱,尝遍了各种既令我们惊喜又令我们痛苦的性爱体验。但是变化很快就降临了。她开始要分清她的钱和我的钱,她要分担房租,一半,我再三推让,最后定在三百五。她外出吃饭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多的不事先打电话通知我,后来她又夜不归宿,第二天,她向我抱怨头痛,心情差,生意没做成。她说我工作不够努力,进取心不强,她说我做生意心太软,缠劲不足,胆子不大。而我开始对她心生嫉妒,既对她的钱财,也对她的工作,更对她认识的、常常挂在嘴边的人物。这时候我敏感的心灵已经意识到我心爱的女人正在慢慢的离我远去,在空间上,在心灵里,她都在慢慢的消失,越来越远。终于有一天,她要搬出我们一同居住的小屋。她说,她想一个人住一段时间,她要收拾自己的思想,整理自己的生活。她说我也一样,不论是工作还是生活,抑或是感情,都需要好好的清理清理。这话真令人讨厌,如果你真觉得需要清理,你满可以动起手来,帮我一把。也许你只是离开了需要你去清理的地方,你走了,要我清理什么呢?我想我要清理的就是你留下的。
她走了,搬到更为高尚的小区。我感觉那是别人帮她租的房子。后来得到证实。在为那个工程部经理送钱的时候,他请我吃饭,他拐弯抹角地说,也许帮我女朋友介绍工作并不是一件好事。我说,不,现在看来也并不是一件坏事。他笑了,说,真不知道现在的人是怎么想的。他说,那个代理商,这个经理,他还算熟,如果我在意,他可以去提醒一声。我说,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停止和继续又有何区别。
但我和她之间还在联系,藕断丝连。也许我和她都想渐行渐远;也有可能我们都想保留一点我们过去的火种,也许我们都在想,在这艰难、残酷的城市生活里,说不定哪一天我们都需要对方拿出那一点点火种来互相温暖一把。
她到我这里又来过两次,都是突然的打电话过来,于是就过来了。我们不在那间房里做饭了,我们出去吃,吃完后,我们又回到那间小屋。我们在电视的嘈杂声里做爱,没有心醉的调情,没有喃喃的情话,就像一场寻求刺激、探求色情的活动,她比以前更需要长时间的拥抱,需要更持久的冲击,更加注重肉体的体验,几次睁大眼睛做出调整和指示。而这对我来说却是更多的猛烈和残酷,一场肉博战。一场我一人单方面的战斗,一场没有敌方的冲锋。我想我是在趁机发泄我既恨又爱的心理,在我对她施加我无尽的怨恨及爱意的时候,我逼她对我叙说她和另一个人的性爱,伴随着我的冲击和追问,她在哼哼叽叽中向我道出他们的性爱细节。完事后她又开始和我喋喋不休,像是要重温过去的情爱,又好像是要探究人与人的区别,也让我觉得似乎是要讨论生活给她带来的不同感受。我想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我想问问她,但又懒得在这种时候和她讨论这些令人负担过重的话题,我想,我的依恋,我的无奈、我的郁闷、我的失落、我的怨恨,现在已经得到缓解,我还要如何呢?我心里奇怪,她现在比我有更多的爱人,更好的工作,以及更清晰的未来,但是更需要被人倾听的却是她,想得到更多慰籍的也是她。
她的名字叫袁兰。
爱情
没有爱情。
自从袁兰搬走以后,我就没有了爱情。当我知道袁兰住到了另一个男人为她安排的房子里去的时候,我更知道,我从来就没有过爱情。如果说我以前有爱情的话,那也是我自以为的爱情。但我也总是在想,自以为有爱情,要比我现在自以为没有爱情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