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在咸阳。
这几天跑了不少地方。阳陵,汉景帝墓,馆藏十分丰富。看了汉景帝墓的阙门遗址。阙门已毁,只留土堆,中间有木柱,明显是焚毁的痕迹,看了惊心动魄。汉景帝也是一个有为的皇帝,历史上有“文景之治”。从阙门遗址,也可看出当年的雄伟壮观。
当日又去看了咸阳宫遗址,也是一片荒草黄土。这里地势很高,到处是破碎的砖瓦,走在上头磕磕绊绊,弯腰捡拾了三片秦瓦拿回来。这也是古董了。当地遗址太多了,这里居然没有保护,也没人看管。次日去了泾阳、三原县。在泾阳看了大地原点。所谓原点,就是中华大地的中心。我不知道怎么测量出来的。外有建筑,内有原点,拍一张照片。又去看泾阳宝塔。登塔。十三层砖塔,高87米,爬上去,气喘吁吁。登高望远,关中一片葱茏。据介绍,空气明澈时,可以看到西安的大雁塔。可惜今日天气混沌,没法看那么远。下了塔,一身大汗,坐在塔下,小憩片刻。下午去三原,看城隍庙。三进院,保存十分完整,据说是全国保存最好的城隍庙。砖雕、木雕极为精致。中间有石牌坊,这在西部不多见。最有趣的是,牌楼木雕一角有一只小白兔,庙前栏杆上有一只小石猴,遥相呼应。据猜测,可能是当时两个匠人的恶作剧。木雕匠人不能留名,又心有不甘,就雕了一只小白兔,此人可能姓白,属兔。而石雕匠人可能姓石,属猴。这么隐蔽地刻下自己的姓氏属相,也算千古留名了。墙壁上有岳飞字,不知真假,是那首有名的《满江红》,字体饱满大气。拍了几张照片后,又去看于佑任纪念馆。三原很有文脉,于佑任即三原人。当代还有作家白描、诗人雷抒雁。这二位我都熟悉。白描曾是《延河》主编,上世纪八十年代,我的小说《祖先的坟》好像就发在《延河》,后由《小说选刊》转载,居然收到上千封读者来信。那时文学多狂热啊。
咸阳地厚,文化历史积淀太多,估计看个遍得几个月。光咸阳就埋有29帝、28陵(武则天和丈夫合葬),还有陪葬墓,不知名的汉唐人。出咸阳,关中大地不时就有座土山。汉墓多庞大,呈斗形倒扣,十分威严。周文王、周武王也葬在此地。萧何在此也有一些遗迹和传说,还有个萧何墓。据说萧何墓有几处,汉中也有一座,只不知萧何究竟埋在哪里。又是老乡。萧何是丰县人,萧何宅在丰县东城河边上,距我原来住的地方也就二百多米。这次在咸阳大概来不及寻访萧何遗迹了。家乡的萧何宅其实已了无痕迹。但根据史书记载和民间传说,都在中阳里,和刘邦家相距很近。上世纪七十年代,县里要在萧何宅立个碑,但具体位置一时难以确定,上至县委领导,下至平民百姓,大家七嘴八舌,没个定论。后来说还是由专家说了算,就请县博物馆馆长王荣生来定。王荣生先生是省考古协会会员,自然算个专家了。王馆长鹤发童颜,好读书,喜博古,很受人尊敬。接到任务后,王馆长来到城河沿上,背着手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时而停下做思考状,做环顾状。城河两岸数百人围观,鸦雀无声。突然,王馆长又走,一阵急行,似乎发现了什么,倏然停下,一个猛转身,用脚尖往地上一点:“就是这里!”几百人先是一愣,凭什么就是这里?但接着掌声雷动。当然就是这里!人家是专家,谁能说不是这里吗?不久,就在这里立了一块石碑,上刻“萧何宅”三个大字。只是石碑不大,像个拴马桩,沿河临街。少有人拴马,倒是农民进城,常有人把毛驴拴在上头,然后转身进城买东西。毛驴看主人走了,一着急,便“啊哈啊哈”大叫起来。我和王馆长是好朋友,后来问他,王夫子,你装神弄鬼的,怎么就断定萧何宅在那里?王夫子朗声大笑。后来,我调南京工作时,王荣生还赠我一部辞海,至今仍在案头常用。
在咸阳已呆七天,意犹未尽。
今天下午四点,陆永基终于从无锡赶来。非常高兴。往下旅行,可以有个伴了。二人商定,明天就去延安。我们二人都没有去过延安。在中国近代史上,延安无论如何都是个绕不过去的地方。
别了,好望角。
好望角是我在咸阳住宿的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