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鸭绿江》2008年第04期
栏目：短篇小说
何梁走进中队食堂时，脑袋还是沉沉的有些晕。他坐在桌旁紧一口慢一口地往嘴里填着早餐，全不顾圆桌上别的同学对他猜测、诧异的目光。是啊，何梁昨天半夜才走进学校，他来时，这些同学正睡着，早晨一起来，三中队三班就多了这么一个面孔有些冷的新同学。“这同学怎么这么小？”“这是男兵还是女兵呵？”“女兵吧，男兵哪有长成这样的？”旁边同学对自己的议论，何梁权当做早餐的佐料，不加理会，他只想快点吃完早餐，回去再补上一觉。
何梁真不明白家里为什么让自己当兵，还把他送出去这么远——中原河南靠近湖北的一座小城市。昨天他从火车上一下来，听着“锵锵锵”的中原口音，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长到十五岁，他还是头一次自己出远门，还是第一次被一种怪怪的口音所包围，他有些害怕，站在车站里有些不敢挪步了。好在学校的一位参谋及时赶到，把他带到了市郊这座山下的一个学校里，他的心才稍稍有些平稳。何梁知道这是二部的一所QB学校，QB校多设在这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唉，父命难违，不敢不来啊。
“何梁，我是这个班的班长，叫梁爽，欢迎你来到我们三班。”坐在何梁对面的一个女兵忽然对他说道。何梁抬起头看这女兵：苹果脸，苹果眼睛苹果嘴，辣椒鼻子尖尖的。“唔，我叫梁爽，欢迎你来到我们三班。”何梁囔着鼻子尖着嗓子学着那女兵的声音，含在嘴里的一口馒头把声音搅得怪里怪气。桌旁的同学谁也没有想到这新同学敢学班长说话，停顿了一下，“轰”地一下笑了起来。梁爽的脸“腾”地红了：“你怎么这样啊，你怎么这……我，我通知你，中队长让你吃完早饭去中队部一趟。”梁爽的脸越发红了起来。
“三班，吃饭时别讲话。”隔着他们桌子的那一头传来一声低声的训斥。何梁寻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军官，帅帅的，眉头张扬地撇着。他身旁一位女军官也正看着他，让何梁怔了一下，张开嘴使劲把口中的馒头咽了下去。那女军官是一个典型的江南美女，白皙而秀丽，瘦削而挺拔，正用一种冷峻的目光看着何梁，让何梁禁不住地把嘴再一次张开。
“报告！”吃完了饭，何梁赶紧跑到中队部。“进来。”门里有人答话。何梁推门进去，看到那个男军官坐在桌旁，一边还坐着那个女军官。
此时的男军官脸上的表情很温和，粗粗的眉毛平卧在宽宽的额上。“何梁，我叫王凯，是三中队的中队长。”见何梁没吱声，他又道：“昨晚休息得怎么样？”“一般般，还想睡。”何梁老实地回答道。男军官笑了：“那可不行，觉是睡不成了，你马上就得去上课。”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何梁坐下。何梁没有坐，而是看着一直对他横眉立目的那个女军官。“可是，可是，我还想睡……”“何梁，这不是家里，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你记好了，这是部队！”那女军官突然站了起来，立着眉毛对何梁大声吼道。“喂，老姐，你吼什么，吓着我了。”何梁嘻笑地对那女军官道。“别姐、姐地叫，这里没有姐，我虽然不是这个中队的领导，可也是你的领导。”旁边的男军官笑了：“何宁，别这么凶，他刚来，又那么小……”“小什么小，当了兵，就不分大小了。”
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何梁一下拽住走在前面的何宁：“中队长，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不是在洛阳的三局吗？”何宁回过头来，表情仍然很严肃：“你别管那么多，你只管学好你的课程就行了。”何梁怔怔地看着她，皱着眉头，嘴角往下撇，他好像不认识何宁了。看到这，何宁把一只手放在何梁的肩头上，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另一只手正了一下他头上的帽子：“咱爸怎么会想起让你当兵，你怎么能当兵啊，他是怎么想的啊。”
望着姐姐远去的背影，看了一下四周灰蒙蒙的山，何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前几天他还跟在母亲的身后走来走去，尾巴一样不离左右，今天就成了一个兵。还有何宁，在家时她好像根本就不会生气，怎么到了这里，总要装出一副威严的样子，真是可恨极了。他走回宿舍，拿出一支钢笔，夹上刚才中队长发给他的新书，迈着懒懒的步子向教室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