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是小满的哥哥,比小凤大六岁,今年二十二了。由于家庭困难,念书念到小学毕业就不念了,回家干起了农活。两年前,报名参了军。那个时候能够去当兵,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尤其是在柳树湾,令人刮目相看。子满堂对队长吴聚金说:“多少年来,我们柳树湾出过不少文官,可还没有出过武将。如今终于出了一个武将,是个大喜事,应该好好地庆贺庆贺。”临走那天,子满堂和吴聚金亲自张罗,为立夏送行。请了一个戏班子,唱了两场大戏。杀了猪,宰了羊,喝了饯行酒。然后,几乎是全村人一起把立夏送出村,一直送到村口的大柳树下。希望立夏到部队好好干,为柳树湾的老少爷们争光。立夏也很争气,当兵不到一年就立了一个三等功,紧接着就被提拔当了班长。这次回来,是到地方上来参加“三支两军”的。
这是在那场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刚开始不久,柳树湾将要发生一起可怕的流血武斗。以大贵为首的“支持派”,利用队部的优势,修筑了工事,工事上架了一挺重机枪,旁边是几支步枪。以马猴为首的“炮轰派”,在队部的对面,修筑了工事,工事上架了一挺轻机枪,一支卡宾枪,还有几支步枪。大贵和马猴则每人腰里别了一把盒子枪。双方枪里的子弹都已经上了膛,战斗一触即发。立夏便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受命回来制止这场武斗的。当时,解放军在老百姓中的威信是极高的,解放军的话是管用的。凭着解放军的特殊身分,凭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立夏,成功地制止了这场武斗。也就是在这时,立夏见到了和明坤站在一起的小凤。立夏愣住了,想不到仅仅两年没见,小凤就变了,从一个纤弱的小丫头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而且,小凤那种天生丽质清水出芙蓉般的美貌,一下子就攫住了他的心。他迟疑了一下,略微有点儿不自然地搭讪道:“你是小凤吧?两年没见你变了,变成漂亮的大姑娘了,变得我都不敢认了!”
一句话说得小凤满脸绯红。“立夏哥哥,看你讲的……”小凤有点儿羞涩,不敢看立夏。
“哈哈哈哈……”立夏笑道,“怎么,还嫌羞呀!”其实,他的脸也红了。由于柳树湾情况复杂,随时都有可能再发生武斗。部队领导就安排他以军代表的身分,继续留在柳树湾,待形势稳定了以后再撤离。这样,立夏就留了下来。留下来之后,就找大贵和马猴做思想工作,要求他们顾全大局,坐下来谈判。一直忙到半夜才回家。一进门,他娘就迎了上来。“我娘娘,你还没睡呀?”他说。“没有。”他娘眉飞色舞地看着他说:“一下午你严婶都来了好几趟了,问你可回来吗,想把她家侄女秀玲介绍给你。”
“严婶。”他皱了皱眉头,问:“你答应她啦?”
“没有。”他娘说,“不就等你回来哩吗!”
“噢。”他说:“我娘娘,这件事情你可千万不要作主。她家侄女秀玲我认识,但是我不喜欢她。”
“什么?”他娘一惊,“你不喜欢?我都打听过了,那小丫头才好哩,雪白干净的,心眼又好,又能累……”
“这我知道,但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说。
“那你喜欢哪个嗨?”他娘有点儿失落。
他红着脸说:“我喜欢……喜欢……小凤……那样的……”
“什么?”他娘又是一惊,“那……那怎么照?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凤和明坤起小订了娃娃亲。”
“那有什么?他们又没结婚。娃娃亲,那是老一套。现在是婚姻自由,我有追求她的权利!”
“那也不照!”他娘不高兴地说,“你五大爷一家都是好人,困难时期还救过我们的命,对我们有大恩大德,我们怎么能干这种扒屁眼的事情!”
他笑笑,说:“有恩是有恩,谈对象是谈对象,这是两码事!”
“我不问,反正不能这么做。”
“我娘娘,你不要生气,我是这样想的,”他说,“小凤虽然和明坤订过娃娃亲,但是他们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你想想看,他们现在都还小,日后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而我现在不一样,我是个军人,各方面条件都比明坤优越。所以我想,小凤和小凤家的人,不会不考虑。”
“这……”他娘有些犹豫。
“当然了,”他接着说,“这只是我的想法,还不知道小凤是怎么想的。所以,这两天,我想把这件事情办一办。先买点儿东西到她家去看看,然后再托人去做个媒。她要是愿意呢,我们就相处,不愿意就拉倒……”
“你这样讲,我也就拿不准了,就依着你吧……”他娘说。
第二天,娘儿两个便买了点儿东西,到小凤家去看了看。小凤不在家。他们坐了一时,拉了一时呱,就回来了。然后,便托井沿上的毛驴娘出面去作媒。小满娘知道,毛驴娘和小凤娘的关系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