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小区,何小河不知道该去哪里。
祝愿阳光打在你的脸上。这十六年,只剩下这句话了。她朝西走去,初夏的晚照打在她脸上。
江左打来电话,让她后天去报社取最后一期报纸,大家顺便聚聚。她突然想起明天还有一个采访,一个月前约的。她连忙打电话给采访对象表示道歉。对方沉默,她安慰对方,并承诺会联系其他报纸的同行去采访。对方说,他看过她的文章,希望她自己来采访。听他的口气,似乎笃定何小河还会去另一家媒体。从她陆续得来的消息,同事们都准备转行了。她下一步做什么,还没有打算,好在还有一些积蓄可以让她迷惘一阵。
江左又打来一个电话,强调后天一定要去,他有一个重要消息要宣布,他埋单。何小河说,你不就是找到下家了吗!他哈哈大笑:“何小困,高人都是睡不醒的状态。”
“我现在醒了,正拖着箱子在街上左顾右盼呢,谁收留我就跟谁走。”何小河说。
“晚了,这会儿只有我暂时收留你。把位置发我,我去接你。”
“你那要是不方便,我去朱颜改那里凑合两天,你得帮我租下房子,一居室即可。”
“何小困只要一把椅子就可以睡觉,有什么不方便的?今年年底如果我爸妈再逼婚,我可以把你领回去救急,我知道你不喜欢欠人情。”江左谈过几个女朋友,一谈到结婚,他就往后退,说自己不适合婚姻。
何小河站在马路边。一辆出租车停在她身边,她朝司机摆摆手。自从用了滴滴软件以后,她再也没打过出租。路上的空出租车多了起来。尽管有关部门在重要地段抓滴滴快车,抓到一个罚款好几万,却阻挡不了滴滴潮。朱颜改天天骂这是流氓行为,却不见她做这方面的选题。她很务实,以一个小记者的力量去叫板利益集团比螳臂当车还可笑。
江左的那辆灰色本田车停在她身边,她把行李放在后备厢,小心地抱着小提琴坐到副驾驶上。
“和小老伴吵架了?”江左问。
“没吵,离了。”
“为什么?”
“他说我连哭的热情都没了。”
“不对。是因为你要求太少,一把椅子就够。”
何小河笑了笑。
“晚上去饭店,把朱颜改、王子路、闫值、上尉都叫来,一起喝个够。咱们是报社六君子,一起抛过头颅洒过热血的。”江左说。
“我这十六年像是演了一部戏。十六年前同一天决定献身前夫和媒体,十六年后,婚姻和报纸同一天结束。”
“晚上多喝点,想哭就哭,我们都可以借给你肩膀,我还可以借给你怀抱。哭完了,明天该干嘛干嘛。你可以跟我一起去那个医疗软件公司。我是他们的合伙人之一,A轮融资一千五百万已经到账。”
“我暂时还没想工作,好不容易有个理由让我歇着,急什么?”
“你还会拉小提琴?没听你说过。”
“我终于有时间去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
“去学小提琴?”
“不是,去寻小提琴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