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章回小说》1998年第04期
栏目：企业危机大扫描
东方希望高中毕业后当了几年工人才考上大学，读的是中文系进大学前，他是通江市机电局长应志文家的常客，那时，只要有一个星期没去，应局长必然来电话：“紧急召见。”
应志文一九七零年大学毕业分到了通江造舶厂。第一年实习是跟着东方希望的父亲东方国梁师傅干装配工。一个北风呼啸的冬天，由于气割工和油漆工同时在一个舱室里工作，燃起了一场大火。那天东方国梁和应志文也在这问舱室里干活，瞬时被烈火与浓烟包围。应志文刚走出学校大门，没一点儿实践经验，早吓得魂飞魄散直往角落里钻。就在他窒息昏迷时，巳脱离险境的东方师傅再度冲进火海……应志文得救了，可东方师傅却烧成了残废，永远失去了光明。那年，东方希望刚满三周岁。
今天，东方希望已是一个二十八岁的大学毕业生了，而应志文也成了通江市分管工业的副市长。
又是“紧急召见”后的促膝交谈。
“小望，听说你在‘人才交流市场’已转悠了三天，找到合适的工作了吗？”
“有三家单位有意聘用，我正考虑选择哪一二家呢。”
“说说看，让应叔参谋参谋。”
“两家是中外合资企业，另一家是政府部门的公务员。”
“小望啊，我提个建议，让应叔来安排个工作，好吗？”
“应叔，我对自己充满信心，我会找到自己的坐标的。再说我也不想让您为难，您的好意我领了。”
望着坦诚朴直还没脱尽稚气的东方希望，应志文露出了赞赏的笑容：“好小望，跟你爹一样。就冲这一点，我改变了提建议的主意，商是下命令要你去。”
东方希望憨厚地一笑，随后却眉心一皱，说：“应叔，我不想被人指着脊梁骨说走后门。”
“小望，那三家单位的月薪大致是多少？”
“都在一千五左右吧。”
“可我要你去的单位，月薪只有七八百。而我盼望你去的心情，可以用迫不及待来形容。”
“什么单位？”
“通江造船厂。”
东方希望沉默不语。他知道父亲的单位近几年来效益连年滑坡，目前正在裁员，将有大批工人下岗待业。
应副市长显然有些激动了，但高深的涵养使得他依旧从容不迫：“作为一个国营中型企业，通江船厂的情况令人心焦啊！国家连续几年给它贷款，而且越贷越多，可它就是每况愈下，经营情况越搞越糟。审计局的调查报告说它的资产负债率已高达百分之九十，我估计还不止这个数。更令我揪心的是，工人们的实际收入逐年减少，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呀。”
应副市长停顿下来，东方希望看得出他是在自我调整着情绪。
“小望啊，通江造船厂以前也曾辉煌过，政策一直在向它倾斜。最近又有一个项目报上来了，准备与外商搞合资，可行性预测说得一片光明，当然又是要贷款口罗。他们伸手要钱不嫌手短，我倒替他们胆寒，真怕是个无底深渊。”
“不能派调查组吗？”
“对付调查组他们有三十六计。”
“这只能说明调查组没有深入实际……”
“你的话说得正在点上，所以，我要你去通江造船厂工作一段时间，切切实实地用眼、用脑、用心地观察、思考、发现一点东西……”
“我？能胜任吗？”
“关键是有没有责任心。小望啊，那六七千江东父老压得我心头好沉哪。接下来要搞资产重组和兼并了，我真不忍心让这通江市从此听不到这家厂的名字。”
东方希望抬头看去，他看到了应叔的白发，看到了焦灼的面容，看到了他忧民的心情；“应叔，我懂了。您说吧，什么时候去报到？”
应志文舒展了一下眉结：“按规矩办，先上劳动局，他们会分你去的。记住，你只是一个按正常手续分配去工作的大学毕业生。”
“我懂，我可不会把自己当作钦差大臣。”
“好了，接下来咱爷俩儿唠唠家常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