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消失消失消失消失消失消失消失。
她双眼圆睁，自己此时必然是丑得可怖，因为停不下来的呼吸过度，眼圈不自觉地开始变红。
她本来要去掏令牌的手转捂住了心口，眼前那团黑色的东西却像没看到她，自在地趴在楚昕富的身上，它的一只手指变得很长很长，抵在了楚昕富的耳朵上，然后就像只细长的蛇窜进了他的耳朵里，再慢悠悠地由他的嘴里钻出来。
只有她，好像要被活活吓死了一样，真是丢人。
那东西的头凑了过去，鼻孔里探出来的手指被它的头吸了进去，楚昕富的五官仿佛成了供它嬉戏的下水道。
宋益也恨这个动一下都做不到的自己，一只手由她背后绕过来，捂住了她的嘴。这要按平常，她早把那人摔倒在地了。
就算是怕她咳嗽太厉害引来护士，也不用一副要把她捂死的势头吧！
“别动，”白岫压在她耳边低声说，“不管妳看到什么都先不要去想，试着闭气。”
不去想，她干脆连眼睛都闭上看都不看，拼命地想抑制住过速的呼吸，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楚昕富的脑袋，所有孔洞都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恶心，和源自心底的惧怕。她抖如筛糠的身体终于开始平静下来，渐渐找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等再睁开眼，模糊成一片的视线中只有那团黑格外真实，近在咫尺，根本没有任何变好的迹象。自己鼻涕眼泪一大把，对着这么个视自己为无物的东西。
嘴上的手适时离开，这口氧气她吸的舒坦，但还是止不住地咳了几声。
“好在这就是医院。”白岫说，也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压根没长心。
那团黑色的人形东西，这次是脑袋钻进了楚昕富的嘴里，但没再从别的地方出来，它的脖子，上半身，怎么出来的又怎么钻了回去，像个十分需要耐心观看的高超戏法。
“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白岫提醒。
她又看了眼楚昕富，他的嘴巴又只剩一条细细的缝。
她把氧气罩重新扣了回去，他的心电图始终都没有一点变化，谁能想到这规律的波动却没有给他带来预想的稳定。
去旁边的洗手池洗了把脸，比起那个黑色的东西，她真的很想先把白岫灭口。
“你把手洗洗行吗。”她生硬地，显出十分不悦，但不敢直视他。
“行。”白岫的手上满是她的口水，他自己那浑然不在意的样子才真的又气人又吓人。
是不是该道谢？可她越发觉得他是个大变态了呀，她怎么能跟变态道谢呢。
他们匆忙出去，迎面撞上一个人。
今天的ICU病房真是受欢迎，全是些为了探病不择手段的人。
“那个拿着鬼主令的女的？！”来人见她几乎马上反应过来，并收回了已经出来的拳头。
宋益也强压自己还有些发软的身体以及混沌的头脑，仔细瞧这人，她想起来了。
那天在杂货店的双胞胎兄弟之一的哥哥，短头发的那个。
“咱能别那么大声吗？”宋益也头疼，“嫌护士不够耳背是不。”
“护士？”他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词，“护士听见怎么了？”
护士听见了就会叫保安，报警调监控，然后就会看到他们半夜三更鬼鬼祟祟潜入医院，万一里面哪位今晚大限到了，他们搞不好还要被安个谋杀的罪名。可大可小，关键是麻烦，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让人发现。
宋益也觉得许家兄弟再缺心眼这点事也不至于算不明白，许惜晨倒真是满不在乎，引人怀疑。
许惜晨不理他们，扭头对着外面喊了嗓子：“许向晚，你猜我碰见谁了！”
外面许向晚那缺乏干劲的声音跟他哥完全相反，“不就是那个有鬼主令的女人，我又不聋，你别堵着人家了。”
宋益也出去了才发现，两名护士和李医生都在，而且还多了两个医生和三名保安。只不过这八位此时排成一排背靠着墙壁，要多乖巧有多乖巧，每人脸上贴着张黄符纸，均闭着眼睛，脑袋往下耷拉。
僵尸啊，宋益也童年时对于港片的阴影涌了上来，哆嗦了下。
许向晚顶着个丸子头两腿大开地蹲在他们身边，那气质十足路边趴活的农民工。
“道长？”白岫再次展现了他强大的心理素质。
“民俗学者。”许向晚强调，上挑的耷拉眼瞅宋益也，“我还奇怪，我们俩苦哈哈爬了六层楼梯，刚进来电梯门开了跳出俩保安，未卜先知了不成，敢情是你们招来的。”
想必是她在里面咳的太嚣张，被护士发现了，人家没声张叫了外援。宋益也脸不红心不跳，全当不知道。
“你再说一个‘我们俩’，你要脸吗？”许惜晨控诉，“那是我把你背上来的！你还打算蹲到什么时候，赶紧的。”
“再等会再等会，难受劲又上来了，”这么一看许向晚的脸色还真的不好，他看着宋益也说，“那碗米线闹的。”
那是阴间的食物，哪里是活人能消受的，不过这都一个礼拜了，许向晚这体格也真是差了点……
等等，这说了半天最重要的事忘了，他们来干嘛的？
几个人好像同一时间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场面骤然安静了下来，看待彼此的目光都有了新的角度。
“楚昕富？”四个人异口同声。
又是安静，诡异的安静，八个人脸上的黄纸无风自动，增添了诡异的氛围。
“不是吧，这么快就失效了？许向晚你怎么回事！”许惜晨脸色一变。
“不是说了吗我难受，还指望能把人定成兵马俑围观咱们下盘棋？快走，背我。”
“楚昕富呢？”许惜晨果然也不想惹事，拎麻袋一样把许向晚甩在了肩上。
“不管了，”许向晚头朝下，艰难发声，“令主，一起走。”
能不能别把她叫得山大王一样？宋益也真想问问他们这么折腾有意思吗，但也知道磨蹭下去没什么好处，几个人赶紧在那黄符掉下来之前跑进楼梯间，飞奔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