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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生死 年龄隔不断情缘——《鲁公女》

前人小说戏剧写了大量情种,鲁公女和张生毫不逊色。他们痴迷、执着,认死理,上天入地,今生来世,只认一个“情”字,只认时方一人。张生爱基美丽的普公女。痴情至极;鲁公女感念张生之情,痴情更甚。为了情,他们可以生,可以死,可以死而重生,可以再世相聚,可以不计贫富、不计年龄,唱响一曲“愿天下有情人生生世世永成眷属”的情歌。

山东招远书生张于旦,个性豪放,他在荒凉的寺庙读书。招远县令鲁公是朝鲜人,有个女儿好打猎。张于旦在野外遇到她,见她人物俊秀,身穿银自色貂皮衣,骑着黑色小骏马,像幅美人潇洒行猎图,非常喜欢。不久,听说鲁公的女儿死了,他伤心极了。

鲁公因为离故乡远,就把女儿的灵枢暂时存放到张于旦读书的寺庙中。张生对鲁公女的灵枢敬如神明,清早必定烧香,吃饭必定先祭奠,经常敬酒祝祷:“见您一次,魂牵梦绕,没想到您这么年轻俊俏的姑娘竟然早早离开人世,现在我跟您虽然近在咫尺。却像隔着千山万水,多令人痛心!然而人活着会受到各种拘束,死了就没禁忌啦,您如果芳魂有灵,请来安慰我对您的倾心爱慕。”

这样日夜祝祷半个月,有天晚上,张生正挑灯夜读,忽然看到鲁公女含笑站在4下,张生惊奇地站起来询问。鲁公女说:“感谢您的盛情,我控制不了自己,就不避讳私奔嫌疑啦。”

张生大喜,扶鲁公女坐下,二人欢乐结合。从此二人每天晚上都在一起度过。鲁公女对张生说:“我活着时喜欢骑马射箭,把射杀璋鹿当快事,罪孽深重,死无葬身之地。如果您诚心爱我,请代我诵《金刚经》五千零四十八遍,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忘您。”

张生毕恭毕敬地答应,从此每天夜里都起来在鲁公女灵枢前手捻佛珠朗诵《金刚经》。偶尔遇到节日,张生需要回家,就请鲁公女一起回去,鲁公女担忧跑不了那么远的路,张生说:“我抱着您哪。”鲁公女笑着答应。张生抱着鲁公女像抱个婴儿一点儿不觉得累,于是习以为常。参加秀刁的例行考试他也抱着兽公女一起去,只是必须夜间行动。张生取得乡试资格,想参加秋天的举人考试。鲁公女说:“您没做举人的福分,不要自跑啦。”张生听她的话,果断放弃乡试。

四五年过去,鲁公被罢官,要回朝鲜,却穷得没钱运爱女的灵枢,想就近安葬女儿,又买不起坟地。张生找到鲁公说:“我有块薄地靠近寺院,愿意用来安葬您家小妞。”鲁公很高兴。张生尽力帮鲁公女安排了体而丧事。鲁公很感谢他却又不知道张生为什么这样做。

鲁公走了,张生和鲁公女像夫妇一样快乐地生活。

有天晚上,鲁公女倚在张生的怀里,泪如雨下。说:“五年恩爱,就得分手啦。您的恩情,我几辈子都还不过来啊。”

张生惊奇地问:“怎么回事?”

鲁公女说:“您施恩给我这泉下之人,您诵的《金刚经》让我摆脱了前生罪孽,我要投生到河北给卢户部做女儿啦。如果您不忘我们的恩情,十五年后的八月十六日,请去找我,我们再续情缘。”

张生哭着说:“我现在都三十多岁了,再过十五年,年近半百,快进棺材啦,就是找到您,能有什么作为?”

鲁公女哭着说:“我就是做奴脾也得报答您。”

过了会儿,鲁公女又说:“您送我六七里吧,这段路上有很多荆棘,我的衣服长,很难走过去。”鲁公女抱住张生的脖子,张生把她送到一条大路上,看到路旁有好多车马,马上或者一人,或者二人,车上或者三个人、四个人,甚至十几个人不等。有辆最讲究的车,镶着金花、挂着红帘,里边只有一个老太太在。老太太看到鲁公女,招呼:“来啦?”

鲁公女答应:“来啦。”回头看看张生说,“您就送我到这里吧,您回去吧,不要忘了我的话。”

张生依依不舍地答应着,鲁公女走到车前,老太太拉她上车,车轮启动,车声隆隆,马声啸啸,走远了。

张生惆怅地回到寺院,把日子记到墙壁上。他想到念经有那样的神效,就继续虔诚地诵佛经。有天夜里梦到神人对他说:“你的志向很好,但需要到南海去。”张生问:“南海多远?”神人说:“就在你心里啊:”

张生醒来休味神人的话,更加相信佛祖,更加虔诚地修行。三年后,他的两个儿子都考中进士。张生富裕起来仍继续修行。一天夜里梦到一个青衣人把他领到一个宫殿,有菩萨迎着他说:“你行善很好,原来你命中没有高寿,现在请求上天改变了你的命运。”张生给菩萨磕头。菩萨让他起来,请他坐下,给他喝有兰花香味的茶,又叫童子领他到池中洗浴。池水清洁,一条条鱼儿游来游去,水是温的,有荷叶香味。泡了一会儿,渐渐到池子深处,一不留神滑倒,水漫头顶。张生就惊醒了,觉得这个梦很奇怪。从此,他的身体越来越健康,老花眼重新清晰起来,自己抨胡须,白胡子一根一根落下来,再过一段时问,黑胡子也都掉光了,脸上皱纹也消失了。几个月后,他的模样跟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一个样儿,喜欢参与少年郎游戏,喜欢穿得时髦漂亮,完全不像五十多岁应有的样子,两个进士儿子不得不想方设法纠正突然返老还童的父亲。

不久,张生的老伴死了,儿子想给老爹到有钱有势的人家续娶,张生说:“等我到河北回来再娶。”算算鲁公女约定的日期,张生带着仆人到河北。一打听,果然有个卢户部!

卢户部有个女儿,生下就能说话,聪明美丽,父母最爱。很多达官贵人求亲,卢公女总不同意,问她为什么,她说跟张生有前生约定。父母一算时间,哈哈大笑说:“傻丫头!张郎已经年过半百,说不定早化成白骨啦,就是人还在,也头发秃了,牙齿掉光。你一个妙龄少女怎能傻乎乎等个将进棺材的老头?”

卢公女坚决不听。母亲见她志向坚定,跟父亲商量,告诉守门人:张生来了,不要通报,过了他们约定的日期不见人,女儿就断了这个念头了。

张生来卢府求见,守门人拒绝通报。张生回到旅店,惆怅、怨恨,却一筹莫展,只好暂时到郊外转悠,想转弯抹角跟卢公女联系。

卢公女到约定日期见不到张生到来,绝食了,一个劲哭,母亲对她说:“张生不来,肯定是不在人世了。就是还在人世,他不来,是他背弃盟约,错不在你。”

卢公女什么也不说,一天到晚睡倒在床。卢公很着急,心想:要不,我见见这个张生?他假装郊游跟张生相遇,一看。竟然是个潇洒少年郎!两人坐在草地上聊了一会,张生言谈不同凡俗,卢公大喜,连忙请回家,告诉客人稍坐一会,自己急忙奔人内室告诉女儿。

卢公女听说张生来了,很高兴,挣扎着起来,到客厅偷看。哎呀,这客人怎么比十几年前的张生还年轻?肯定是个瑕的!卢公女哭着走回房,埋怨父亲欺骗自己。卢公竭力辩白客人就是张生,卢公女不说话,继续哭。卢公出来,没心思招待客人。张生问:“您就是卢户部吗?”卢户部漫不经心地应一声,对张生连看都不看,好像没了兴趣。张生觉得他太傲慢了,只好告辞。

卢公女连续哭了几天,死了。

张生夜里梦到卢公女来,说:“来我家的果然是您?因为年龄相貌太不像,见了面又错过了。我已经忧愁而死,烦请向土地祠招魂,我可以复活。”

张生醒后,急忙探访卢家,果然卢公女已死两天,张生大哭,入室吊丧并将梦境告诉卢公,卢公到土地祠招魂,回家打开女儿的被子,呼喊女儿名字,一会儿,卢公女喉间咯咯作响,红唇一张,吐出口冰块似的痰,活了!卢公很高兴,大摆宴席招待张生,问清张生家庭情况,高兴地安排女儿与张生吉日成亲。

张生在河北住了半个月,带着卢公女回家。张生和卢氏在一起,不了解实情的还以为张生的儿子媳妇是他们的公公婆婆呢。

《鲁公女》写的是男女爱情的三世情:

贫穷的张生暗恋县令小姐鲁公女,是为一世;张生跟鲁公女鬼魂相恋,是为二世;再世为卢公女的鲁公女跟张生结婚,是为三世。

按传统小说,男女相悦才能相爱,鲁公女生前对张生一无所知,是张生“食必祭”感动了她。鲁公女的痴情后来居上,她不考虑约张生重新相聚时二人的年龄差距。尽管张生理智地提醒那时他已“行将就木”,普公女仍只认一个“情”字。鲁公女看到年轻美男不动心,务求“老张生”。情之所至,可以逾越年龄界限,可以逾越生死界限。而当世间好事难成时,菩萨来也,这是蒲松龄解决难题的法宝。梦中菩萨帮助张生返老还童,谱成这支动人的聊斋三世情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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