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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大自然是神奇曼妙的,无论你看它不看,懂它不懂,它都在那里,以其优雅而老到的方式运行着。人是大自然的精灵,也是大自然的孩子,需要温顺乖巧又不失体面地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人总是通过眼睛,寻觅着奇特的大自然景观,再经过神经传导,刺激功能腺体,产生荷尔蒙或欣快激素,使血液奔走如歌——当激素平稳时,血液静如涓流,缓缓流淌,滋润心田;而当狂风、雷电、暴雨骤起,热血便掀起千层巨浪,激荡心灵。山川河流的脉络,与此无二。

金鹰,这个年届六旬的东方工匠,此刻站立在西方大峡谷那座世界著名的玻璃桥上,就感悟到自己的身体与血脉正是这山川河流的一部分,拂面而过的风中分明带着母亲手掌的温度。

这里是大峡谷的向晚时分,晚霞像一块多彩的幕布,朦胧暗红,若隐若现地遮蔽着略有几分羞涩的太阳。此情此景,常会让人联想到戏曲。凡是看过东方四股弦场景的人,再熟悉不过了。当一场精彩的戏剧谢幕时,扮演娘娘的演员总是半遮个脸,徐徐退场。

此时,峡谷绚丽的彩带正徐徐谢幕,炙热的骄阳恋恋不舍地朝山峰后藏身,蓝色的苍穹和晚霞连接……一挂横跨峡谷的玻璃长桥悬空流泻,等待着桥的主人来一同欣赏如此撼动人心的晚霞美景。

从故乡的东方大峡谷到现在的西方大峡谷,金鹰的眼前流过三十年的岁月。他看到一串长长的脚印,像一首长歌的音符,蜿蜒了整个地球。

他中等个子,宽厚的肩膀,典型的东方硬汉。额头阔而亮,国字脸,浓眉大眼高鼻梁,下巴微微有些前翘,鼻尖微微向里勾。据说小时候爷爷给他起名字时,就是因为他的神似鹰钩的鼻子。

他穿一件浅绿色的休闲上衣,上衣从肩到袖口有一条红色条纹状带子,领口向上竖着,彰显着一丝倔强。裤子是柔韧的黑灯芯绒,鞋是厚底的专业登山鞋。

陪伴他、比他略高的中年男子是个美国人,名叫斯格特,戴了顶灰色鸭舌帽,身着蓝色夹克、深蓝色裤子,脚穿黑绿花纹的运动鞋。

二人携手同行,漫步玻璃桥上,一会儿谈笑风生,畅叙友情;一会儿眉头紧锁,追忆往昔。

“既然你决定回中国,我也不阻拦你了。中国有句古话,‘叶落归根’嘛。”斯格特凝视霞光,一脸的苍茫。

金鹰眺望着远方,沉默不语。

“在中国,你亲自参与了那条不可思议的天河工程的建设,来美国后,你又和我们一起建设了这座不可思议的桥,你们很了不起!我很敬佩你和你们国家的人民。”斯格特扭过头来,目视着金鹰说。

“好多年没回去,想必家乡一定变化很大。我这次回去,主要是想把中国工匠大学办好。”金鹰若有所思地接着说,“珍妮最终决定,还是……不和我回去。这样也好,我们结婚后她毕竟没去过几次中国。我理解她,她也知道远在东方大峡谷的凤娥的情况,凤娥至今未嫁。”

晚霞渐渐褪去,月光初现,二人才依依惜别。

第二天,金鹰拉着大大的、当初来美国时带的黄麻布包裹的箱子,登上了从旧金山飞往北京的空客730飞机。

“爸爸,我在这儿……”杉杉远远地呼喊,向从机场出站口出来的金鹰不停地挥手。尽管她已经是个二十几岁的大姑娘了,但还是那么娇声嗲气地喊着爸爸,“妈妈呢?她怎么没回来?”

“妈妈还需要时间,咱们先回家吧!”

杉杉轻盈地推着行李箱车,和爸爸并肩而行,亲昵地谈笑。微黄的头发、浅蓝的眼睛,有着中美血统的充满灵性的杉杉,她的惊艳格外引人注目,不时有机场的旅客投以羡慕的眼光,看着父女俩。

有人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女儿长大的过程,是父亲一场甜蜜而酥软的旅程。杉杉小时候,金鹰总是把她放到自己的肩头上,到十来岁还偶尔背到肩上,这使女儿总是感觉高高在上,像马背上的将军,充满得意和自豪。那时女儿还经常说,背我吧,我长大了你就背不动我了。等你老了,走不动了,就该我背你了。睡觉前,她总是要爸爸捶捶背、捏捏脚才入睡。为了鼓励多捏脚,她总是表扬爸爸,爸爸捏得真舒服,真舒服……对女儿的疼爱,是父亲幸福的付出,不完全是女儿的诉求。女儿往往是在盈满爱的营养液中泡大,什么营养素也不缺。用爱浇大的孩子是富有灵性的。

“这次在北京乒乓球比赛中拿了冠军,爸祝贺你!”坐上两厢空气动力汽车,金鹰对开车的女儿说。

“爸,你知道我为啥能夺冠军?”

“爸,我虽然没有传承你的泥瓦匠手艺,但你骨子里的工匠精神,和你对乒乓球对抗游戏见证友谊的理解与热爱,我还是原原本本地学过来了。”

“爸,我觉得冠军亚军不重要,一起玩儿很重要。一起玩儿,周围人都高兴地鼓掌。不管为谁鼓掌,都是很开心的事。”

“你们大人搞竞争,甚至是处理国际关系,都像我们打乒乓球一样,那该多好啊!”

“说得对,我们得反思,你看得很清楚,你真是爸妈的好女儿。”金鹰目视高速公路前方,似对女儿说,又像自言自语。

“爸,你什么时候安排我去非洲,像你一样去援助。我也很想和非洲朋友一起玩乒乓球。”

“爸支持你。你想的啥,爸知道。等过些天把工匠大学的事情都忙就绪了,就把你送过去。爸也想去看看多年不见的非洲老朋友。”

车开进天河花园,行李逐一搬下,上楼。

“爸,你知道这些天谁和我在一起吗?”杉杉挤眉弄眼,调皮地问道。

“谁?”金鹰显得不在意似的。

“到楼上就知道了。”杉杉继续诡秘地说。

杉杉打开房门,父女俩一前一后刚将行李放好,就从厨房里走出一位围着围裙、笑眉笑眼、略带薄羞的女人。金鹰一下怔住了:他想都不敢想,竟是快三十年没见面的凤娥。

“回来了?”风娥手上沾着白面,说完就匆匆回了厨房,看起来若无其事,其实是在有意逃避金鹰的目光。

金鹰怅然若失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拨弄着遥控器,打开电视,频繁更换着电视节目……

杉杉一边放置着行李,一边不时地偷看父亲的表情——杉杉略知他们俩年轻时有过故事。

晚饭是手擀面,金鹰次凌着头(方言:低着头),吸溜着面条,发出的声音似乎在回忆和奏响当年修渠的乐章,也似乎在用吃面条的肢体语言来追溯和凤娥在一起的时光。他偶尔抬头看看凤娥,看看杉杉,连说几句“真好吃”,淡淡一笑。吃完面又饱饱地灌了一碗面汤,老家叫“原汤化原食”。

凤娥无声而默契地递给金鹰餐巾纸,两个人眼睛对视,欲言又止。杉杉并没有看见,但俩人的视线还是迅速移开了。

金鹰在北京住了两天,倒过了时差。休整后,感觉精神头儿差不多了,便动身回老家石板庄。那里盛满了他魂牵梦萦的童年、创业、苦难和成就。

他急不可待地渴望尽早回到久别的故乡。

坐了高铁两个小时,又转公交大巴一小时,就到了这座阔别已久的城市,一座古老而又生机勃勃的城市。

公共汽车不同于高铁,许多乘客是从四面八方回家的民工。有的民工脱了鞋,有的长期不洗澡,汗味、脚臭味和着铺盖卷上残留的体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莫名的味道。金鹰觉得,这种味道是那样的熟悉。车窗边上有个上车就打呼噜的汉子,竟也是那么的亲切,仿佛就是三十多年前的自己。金鹰羡慕地盯着他愣神:那时自己哪里有他这么幸福。那时的自己,吃了上顿没下顿,迷茫得像刚离巢的雏鹰,不知去向,挤在蓝铁皮的火车上,困了蜷缩到人家的座位下眯瞪一会儿……

下了高铁,他本来可以直接打个车回家乡,但他就是想回味一下坐公共汽车的感觉。在家的时候哪里有坐公共汽车的福分啊。这趟公共汽车,坐得值啊!一下回到了当年。

下了公共汽车,他打了个车。要不是行李多,他真想步行回家。因为步行是他过去在家时候的常态。

开出租车的小伙子剃个短寸头,穿件黑夹克,说话很客气。

“到哪儿去?”小伙子以为客人不懂地方话,用夹生的普通话问。

“石板庄。”金鹰说。

“石板庄?那可是个出名的地方,那里出了个大工匠,还去美国的大峡谷修过玻璃桥呢!”

“你咋知道的?”

“俺爷当年也去干过那活儿,可危险了,比咱们这里当年修千里长渠还危险。绳子把人吊在空中作业,下面是万丈深渊,当时许多人都想打退堂鼓,可大工匠硬是坚持修下来了。我爷是咱们这儿有名的虎口拔牙大工匠,他都说险峻,可想而知。”

“你爷叫啥?”

“金龙。”

“哦!我认识,和我一起干过活儿。”

“您是……”

“我是你爷的老伙计,老搭档,金鹰。”

“呀!您就是大工匠。今天终于见到您真人了,您可是咱们家乡的骄傲啊!”

俩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到了市区。

几十年没回来,真是变化大。一下车就看见了一汪清泉,映衬得龙头山更加灵性十足。龙头山上的文峰塔,在湖中的倒影像一个踏波而行的仙女,飘逸空灵,悠悠荡荡。

据说,这里明代考上状元的人很多,有几年自然灾害后,元气有伤,考上状元的人渐渐少了,民间百姓找风水先生看了,说是西边虎气重,龙头山的山势低,龙气需要培植。当时的县官尊重民意,在龙头山顶上建立了这座文峰塔。也有民间传说,如果不建这个塔,这里就会出一斗米那么多的官。建了这个塔,脉气转换,才出了一斗米那么多的匠人。

金鹰遥望这座塔,凝神沉思,自言自语:我得感谢这个塔,有这个塔支撑我有了一把手艺,成就了我这个工匠。

绕过龙头山,一条敞亮通达的天河大道映入眼帘,两侧鳞次栉比的高楼和曼哈顿相比都毫不逊色:那天河大厦、那总部大楼、那医药综合体,那观园、广场、市场,那艺术馆、音乐厅、博物馆,一点儿也不逊色欧美风情。更让金鹰惊叹的是,老家的生态环境还这么好,每个建筑物的摆放都那么符合逻辑,与自然浑然一体。

天河大道把城市和女娲山连接起来,把城市融入自然,又把自然引入了城市,城市和自然如此契合,这在金鹰所见过的许多国际城市里是不多见的。特别是当他看到那盘绕山间的天河水,不紧不慢地流淌,备感亲切。那可是他三十多年前和自己的伙伴们用一锤一钎一双手塑造出来的作品。他眼里噙满泪花儿,那个年代真是不可思议啊!

越往前走,金鹰越来越激动,沉醉在家乡美景中,浓浓的情结已占据了他整个心田。

来到女娲山脚,几只喜鹊在叽叽喳喳地叫,从这棵柿树蹦到那棵柿树,又从那棵柿树蹦到另外一棵柿树。从小时候,他就明白,有喜鹊叽叽喳喳叫,是欢迎亲戚来家,或有喜事临门。金鹰看到喜鹊们欢快地蹦蹦跳跳,更让他心中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心里也在蹦蹦跳跳,默默私语:家乡真好。

穿过女娲山大牌坊,就是穿越女娲之门,绕着盘山路,一圈圈,一弯弯,轿车在郁郁葱葱的次生林中穿梭。透过林隙,他不时会看到层层山峦。一会儿是金龟望日,一会儿是双猴对弈,一会儿是卧佛沉睡……他的心已经完全沉浸在这座美丽女娲山脉中,彻底被融化。他这才感悟为什么北宋郭煕说女娲山“乃天下名山巨镇”。

怎么当时离开家乡时并没有生发如此的感悟,而如今这种美景竟会如此强烈地触动着自己的心灵。

是久别之情?是近乡情怯?是距离之美?抑或是今天的触景生情?也许几者皆有吧。

穿越女娲洞,眼前豁然开朗,如同别开洞天,好一个世外桃源!女娲湖的水波涟漪中倒映着层层山崖,恍如进入仙境。

绕过野三沟,红叶满山,偶尔飘飞的红叶缓缓地落到车窗上,像翩翩的蝴蝶,在问候回乡的游子。沟底有涟涟瀑布,那叠瀑滔滔的声音,加上出租车发动机的声音,奏出了东方大峡谷动听的交响乐章。

司机看来是常走山路,和金鹰聊天间隙,还不误偶尔吹吹口哨、接接手机。

车顺利开到了女娲山之巅的石板庄。

这个村有三十多户人家,红色的石板房随高就低,错落有致。屋顶上有百姓晒的红山楂片,屋檐下挂着金黄色的玉米辫子,窗台上晒着红红的圆柿子,也有把红柿子切成片摆放在院子的石板上。院子里的小推车、镐子、水桶杂乱无章,手使的工具随机地摆放。家家户户的摆设几乎都差不多。只有悠长的胡同把各家各户串联起来,而各家的石门楼的高低会区分出各自的家境。

金鹰走着如此熟悉的胡同,踏着薄薄的树叶,脚下有些软绵绵,他能听到脚踩树叶“沙沙”的声音。要是在修渠时,脚下的柿叶就是很好的口粮了。树叶在脚下,但他对柿叶作为当年的充饥食物,感到异常亲切。柿树叶像肺叶,离他的心很近很近。

路过的家乡人都认不得他了,偶尔也有嘟囔着,“这是找谁家的”,金鹰也不认得了。进村下一个小坡,拐两个弯,就到了家。

金鹰推开街门,门轴的吱扭声比门铃还有效,院子里发出了声音:“谁啊?谁?”

尽管这声音有些嘶哑,但还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金鹰一下就听出来,这是娘的声音。

娘撩开屋子竹帘从堂屋出来,金鹰走到了院子的中央,两人对视片刻,娘一眼就认出了儿子,踉踉跄跄地扑到金鹰的胸前,用激动的声音喊道:“儿啊!你总算回来了。”娘抽泣着,哭喊着,泪水涟涟,似乎要一下倾泻出二十多年的苦衷与思念。

金鹰用手抚摸着娘的银发,恰似儿时娘抚摸自己的头哄自己别哭一样,金鹰只顾着一声声喊:“娘!”“娘!”“娘!”一时鼻腔发酸,泪水喷薄而出,顺颊而下。

少顷,金鹰掏出手绢,擦擦娘脸上的泪水,擦擦自己的鼻涕。这时屋子里传出了很微弱的喊声:“赢旦儿回来了?……赢旦儿他娘,是赢旦儿吧?”

娘稍微缓和了哭泣,喜悦地说:“是赢旦儿,咱金鹰!他回来了。”

老奶奶自言自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金鹰看到外间堂前用挂历纸裱着墙,顶部和木梁也用旧报纸裱着,桌前的香几上供奉的财神和观音还是原来的,唯一多了用酒瓶插着的一束粉红的牡丹花。

里屋还是那个土炕,土炕西头是蓝枕套花枕巾,蓝砖砌的煤火台,锅台上坐着个砂锅,冒着烟,砂锅里咕嘟咕嘟的,闻起来就知道熬的是稀饭,煮着红薯,味道绕着金鹰的鼻孔转了几圈,钻窗而去……

金鹰撩开白粗布里间门帘,坐在半躺着的奶奶身边,深情地叫:“奶奶,奶奶……我回来了。”

金鹰两只手捧着奶奶的手,奶奶的手像一块黑黄的宝玉。他捋着奶奶的手和指头,不时地把奶奶扶起坐好,用自己的面颊贴着奶奶的脸。奶奶的眼窝有些塌陷,脸上的皮肤耷拉下垂,脸上的纹路和手臂上暴出的青筋,记载着百年沧桑和磨难的家史。

尽管奶奶已是年过百岁的老人,除了眼睛不能缝针线活儿了,耳朵还挺好,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眸在松软的眼睑下炯炯有神,黄黑的瞳仁里透射出仁慈和智慧。

金鹰拉着奶奶的手坐在炕沿,娘坐在对面的炕沿上手里拿着鞋垫。她都八十六岁了,纳鞋垫这活儿还是那么利索。

奶奶和娘说,这几天哪里也别去,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此后数个夜晚,金鹰和奶奶、娘坐在一起,回忆着苦难的岁月,分享着难忘的往事。

金鹰几乎这十几天都没出过门,奶奶讲家史也不觉得累,每天都讲到很晚。

很奇怪,奶奶居然能一连说上几个小时。也许是她老人家想传承些什么,也许是觉得自己年岁不小了,得把知道的都告诉孙子,期望孙子爱惜自己,珍惜时光,不忘过去。

金家的传家宝,就是“当工匠像工匠,办事牢靠”,这个传统可万万不能丢。金鹰把奶奶说的都记录了下来,有些记得不完整的他就把录好的音放一放。

咱们这个地方在很久很久以前,从老人口里传下来,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那时县城可是一片繁荣,方圆百里都来这里做生意。历史上还做过小国都城。

咱们的老祖先都是手艺人,主要是做木工活儿,哪家需要木耧、木斗、木锨,咱们家都是有求必应,几百年就这么传承下来了。给皇宫雕龙刻凤,那就数了咱家。那时候还从鲁班壑上上下下,用木制弓箭打猎,用猎物到山下换回粮食,日子过得都很不错。

后来不知是哪代官府,在离咱村二十里地的地方设立了个伐木站,通过西河把砍伐的木材都运往了京城,从此咱们山上的树木砍了一茬又一茬。最后把个好端端的山砍得光秃秃。老人传下来说,咱们的山上最大的树十几个人都搂不住。

没有了树,咱们家的木工匠人也就没有了活儿。后来连年闹灾荒,近五百年来,据老人言,就有一百多次灾荒,还有五次人吃人年。光绪三年,咱们这地方大旱,别说没粮食吃,就连草根树皮都吃得一干二净,咱们这地方二十多万人就饿死了十四五万人。余下的几万人,怎么活下来的,都没法提了。你大姨家是桃树湾村的,全村一百三十多口人,饿死后仅剩下十一口人。其中一个王家大户人家,五十多口人,多数人饿死后,只剩下了三口人。活下来的真是不容易啊,这么些活下来的人一命顶几命,咱们老祖宗活下来的代价太大了。留下来的都是人精,得对得起死了的人啊!

历史上曾经有南方人来咱们这地方做县官,来时骑着毛驴来上任,干不了几天就跑了。还有个县官走了上千里路,不求美味,只求洗个澡,冲冲身子,都无法实现。

为了改变咱们的现状,可没少生法子。只要咱们哪个山上有泉水,就修渠引水。实在不行就多修庙,求助上天。

木匠用不上了,咱们祖先就改行当石匠了。修庙这事,倒使咱们家的石匠又派上了用场。只要哪个村修庙,就去碫石头,塑神像。有一年实在旱得没办法了,就把供奉的老天爷从庙里抬出来,在阳光下暴晒。全村人跪在老天爷神像前,哭喊着:“老天爷,可怜可怜你的子民吧,您就不怕红老爷儿(方言:太阳)晒吗?”也真有一次感动了老天爷,下了毛毛雨,可下的雨还没有蚂蚁尿的大,不解渴啊!

多少年来,咱们这里就一直在为了水生法儿,也有去逃荒的。不过咱们这里人都死脑筋,宁可饿死在这女娲山,也不轻易去逃荒。传说女娲补天,造就了咱们的祖先。谁能忘恩负义,离开这老神仙。何况,咱们这里的人,逃荒不要饭,只要没给人家干活儿,是端不起人家的饭碗的。哪怕出去给人家搭个鸡窝,担一缸水,也绝不可不劳而获。咱金家就更甭说了,祖祖辈辈就是靠手艺吃饭,靠劳动生存,咱白吃人家谁一顿饭,几天会睡不着觉,那可是折阳寿嘿。

咱金家也曾经有过发财的机会。那年你爷去潞安府做工,在跑马岭拾了一个包裹,在十字路口原地等了人家一天,到了傍晚打开包裹看看吧,里面有几万银票,还有许多银元、许多借据。你爷比失主还急,直至在十字路口等了三天三夜,也没等到人家失主来。实在不行,你爷干脆暂时不去做工,住到附近的李家客栈等候。因为这里的客栈是必经之地。只要来了客人就问丢了东西没有,直至住了一个月,才有一个商人模样的人垂头丧气地住进客栈,一问一答,一对一查,这位晋商果然是失主,此人姓鲁,找回遗失物,人家坚持要拿出一半银子给你爷。你爷说,俺们即使去逃荒也不要饭,这更不会要的。你的就是你的,俺一个子儿也不要。

缘分所在,每逢灾荒年,鲁掌柜总是救济咱们乡亲,才使有的家庭没断香火。

那鲁掌柜后来带你爷一起去广东做工匠活儿,那时有个公司招人,他们一起去了美国,给人家修铁路。

听老人们传下来说那时老美刚刚打完了仗,他们西边没有火车,可是都碰破头去西边淘金,淘金的人有成千上万。由于修铁路难度大,老美也没技术,没经验,关键是他们也受不了那苦。你爷带着五十号人,用镐子掘地,用独轮车运送土方,方法得当,效率也高,老美的老板很受感动,就又让你爷联系咱们家乡几千人,又联系了广东福建一带对出外有经验的民工几千人,用八年时间修成了这条铁路。在修铁路时,隧道塌方,冬天雪崩,咱们中国人死了上千人,第一批你爷带过去的死得没剩几个。可以说老美西边这条铁路是由咱们老祖宗的尸体筑成的。

你爷传承了老祖宗的工匠精神,而你爷一生最遗憾的是你爹没学到手艺,荒废了一生,今天干这行,明天干那行,东山看得西山高,结果一事无成。

好在你学了这把手艺,会石匠也会泥瓦工,盖房活儿都能全拿,还能垒石头、垒砖、把大角儿,你爷在天之灵应该对赢旦儿你是最满意,你完成了你爷未完成的事业。特别是你带领大伙儿干了那么大的工程,修了一条天河,解决了咱们乡亲祖祖辈辈的吃水用水问题。赢旦儿,你有出息啊!你是咱们家的骄傲啊!听说你后来又去什么非洲带领大家修坦赞铁路,又去日本人道主义救灾,还给老美他们修建什么玻璃桥,怎么不用石头修桥?咱们这天河不都是用石头修造的吗?他们老美也真会使摆人(方言:折腾),听说也很危险,伤着了没有,赢旦儿?

金鹰没有过多地去正面回答奶奶。奶奶毕竟想了解的主要是在外争口气。她要强,爱面子,不愿被人家笑话。特别是别把人丢到外国了,如果让那洋人笑话,她更受不了。她关心孙子,别累坏了身子骨,那天河都修成了,还折腾个啥?不用靠天吃饭,饿不死,又有衣服穿,一天比一天过得好,知足吧!

“奶奶,您老人家的话,我都记住了,不会给您丢脸。我都六十多了,您还一直把我当小孩儿。”

这几天,奶奶讲家庭故事,娘手头不停,卤干饼、腌咸菜、缝粗布单,把几个包裹填得满满的。

娘感觉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她把金鹰拉到自己跟前:“别挂念我们,娘知道你这脾气,该干你的事儿,干你的事儿去吧!去干你没有干完的事儿,去吧。”

奶奶也不糊涂,凑到跟前说:“赢旦儿,啥时候走?别留恋家,该去干啥就干啥吧!有金龙在家照顾俺们,你啥也别想,干你的大事儿去吧!”

邻居们这些日子也经常来看金鹰,都关心他的出行,就像当年他往非洲去援建那样,乡亲们齐聚村口,送大枣、鸡蛋、大白面馒头,还敲锣打鼓欢送出村。远远地目送,直至视线模糊,还在招手示意。

听到金鹰他娘的话儿,邻居不一会儿像听到口令似的,都凑到了金鹰家。金龙也来了,说:“咱们是老伙计,你娘就是俺娘,你奶就是俺奶,咱俩啥时候分过?放心地去吧!”乡亲们也异口同声说道:“有我们在家,放心地去吧!你是咱们的骄傲,带领大家修了天河,在家这点儿小事儿,都是屁事儿!”

金鹰的眼眶再次湿润,心里暖烘烘的,最亲莫过乡亲!可是,金鹰郑重地对大家说:“娘,奶奶,乡亲们,我赢旦儿这次不走了!我回来是来咱们这里办中国工匠大学的,咱们以后天天在一起!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不分开。以后咱们的孩子学手艺,当工匠不用求人了,咱们办咱们自己的大学!”

这么一说,可把娘、奶奶、乡亲们乐坏了,大家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特别是娘,抱着金鹰,问:“你?孩子……”声音显然有些颤抖,“你真的不走了?”

“娘,奶奶,乡亲们,赢旦儿真的不走了。”金鹰肯定地说道。

乡亲们都欢呼雀跃,“赢旦儿不走了,咱们的大工匠不走了。”

奶奶用手背抹着眼泪,“好,好啊!”

只有娘“呜”的一声哭了,紧紧抱着金鹰,泣不成声,“儿啊!娘一直盼望这一天!”

乡亲们敲锣打鼓,扭秧歌,跳花棍儿舞。一直到天黑,实在看不清了,才慢慢地散开,恋恋不舍地各自回各自的家。

把娘、奶奶搀扶送回屋子,金鹰独自一人走出院子,借着月光,沿着当年套兔子的羊肠小道漫步。

山脊上的次生林很茂密,在起伏的山脉中看起来像太平洋的波浪。金鹰吮吸着山林的气息,心里念叨,生我养我的大山,我终于回到了你的怀抱。这次,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天上的北斗星很亮,似乎在眨巴着眼,欢迎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在众星捧月的氛围中,金鹰忽然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不轻。回来老家无论干什么事情,都只能成功,否则就辜负了乡亲们的期望。决不能让乡亲们寒心。还得拿出当年修天河的精神去拼搏,拿出当年支援非洲那种吃苦精神,拿出当年在美国修玻璃桥的智慧。

从山顶向西看,峡谷深深,空旷廖远;而向东看,山下城市星罗棋布的灯光,和天上的满天繁星遥遥相对,使这个充满活力的城市熠熠生辉。此时的金鹰信心百倍,从最高的山峰益尖寨健步回到了自己的石板庄,进了石板屋,躺上土炕,蒙住头,睡觉!今天啥也不想了。

金鹰美美地睡了一觉,没有梦见在美国的妻子珍妮,也没有梦见在北京的女儿杉杉。

石板庄的早上是美丽的。太阳悄无声息地从东方的地平线升起。鸡叫、鸟鸣、小孩儿的哭声、妇女做饭的叮当声,石板庄奏响了优美的清晨和弦乐。

在益尖寨看日出,是多少摄影艺术家的向往,这次金鹰徒步顺着山脊,一边欣赏日出,一边向自己既定的目标走去。

原来徒步走山路是融入自然最美的享受。穿越女娲洞,下山二十多里,他就到达了职业技术学院。开学时间还不长,除了这几天军训外,学生们课程不紧,金鹰想亲自给这些未来的大工匠上上课,给学生们输入些精神元素。

金鹰一边走,一边琢磨,讲课就讲自己的经历吧。

“对,主讲天河精神!”

金鹰从容地走进大讲堂。从讲堂门口儿到讲台不到十米,雷鸣般的掌声就一直在持续。他站在讲台上,伴随着掌声环视学生们。这样的见面使他有些激动,他的眼睛有些湿润。等他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擦泪时,同学们的掌声更响了。他吞咽了一口唾液,喉结浮动了一下。他静了静神,手臂对着同学们挥了挥,掌声也就渐渐停了下来。

同学们:我们中国工匠大学今天就正式开班了!大家走进这个工匠大学,真是不容易,这里储存着千百年我们祖辈的梦想。走进这所大学是荣幸,是责任,更是使命。我们是工匠的故乡,我们一代又一代传承了工匠精神。我们要弘扬这种工匠精神,丰富和发展我们的工匠文化。而我们有些后代盲目追求速度,急功近利,浮躁成风,丢掉了老祖宗的传家宝。咱们老百姓常说,“萝卜快了不洗泥”,“没有那金刚钻怎揽那瓷器活儿”,无论你们将来走到哪儿,都得有些真本事。忽忽悠悠,糊糊弄弄,那都不长久。当匠人,有本事,到哪儿哪儿香。没真本事,干了三天人家就把你踢腾(方言:撵跑)走了。

在自然和谐发展的路子上,我们需要坚守咱们工匠的一方园地,引领社会、引领企业、引领服务。告别山寨,告别浮躁,告别虚假,告别急功近利。

工匠精神就是咱们工匠要对咱们自己的产品精雕细琢,精益求精,一丝不苟。

咱们这个地方是个有悠久工匠传统历史的地方,咱们这里最早的关于工匠的记载,在距咱们大学三十公里的盘阳出土的文物中可以找到。七八千年前,咱们老祖先就生产石斧、陶拍、磨棒,被史学家称为“磁山文化”。

过去几千年的历史是悲壮的,我的历史知识有限,以后的课程会专门安排考古专家、历史学家给大家讲。我们这几节课主要是结合我自己的成长历程,来和大家分享关于我的“工匠之梦”“工匠之路”和“工匠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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