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白见家里只剩幼青一人,便出了房门,搬来板凳,与幼青挨着坐在玉米堆旁帮忙。
幼白拿过幼青剥开的玉米,像编麻花辫一样,把玉米辫成一长串。
幼青自愧不如,幼白见过别人这么编玉米辫,一看便能学会,幼青试过无数次,顾了这头那头又散了,终于糊弄着辫成一串,谁知一提,都稀里哗啦散架了,幼青彻底放弃了。
“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干点活还偷偷摸摸地干!”幼青边剥玉米边说,看到玉米皮在幼白手里化成绕指的柔,不禁啧啧称奇。
“我就看不惯她颐指气使的样!”幼白也不抬头,接过幼青递过来的玉米继续往下编,辫到半米左右,用玉米皮缠住收了口。
“幼白,天下的妈说不定都这样呢?无论怎样,咱妈让咱一直读书,不像杨二奶奶家似的,连初中都不让读,下了学还要出去打工帮他们赚钱。”幼青说,
幼青见幼白手下速度快,眼看要赶不上她了,赶紧加快了速度。
“我知道!就是看着来气!”幼白说,她什么道理都明白,只是憋着一口气,看不惯,不吐不快。
幼青心想,大概因为你俩脾气太像啦!
“要是明年你考到市里去,听说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以后考上了大学,半年一年见不到人,你没多少时间气啦!”幼青说。
的确如此,年少不知愁滋味,以为时间多得很,等到眼前了,才猛然发现时间不倒流,悔不该当初。
“你快闭嘴吧,还教训起我来了,我还没问你学校里的传闻怎么回事呢!快说!”幼白一脸严肃,她早就听人闲话把幼青与梁康联系在一起。
幼白与梁康是同班同学,一个是学霸,一个是学渣,一个是三好学生,一个是社会小哥。幼白鄙视的,恰恰是梁康现有的。眼里不揉沙的幼白无法容忍幼青与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什么传闻?我怎么不知道?”幼青装傻。
“你不知道!我看你再说你不知道!”幼白抡起玉米砸向幼青。
“哎呀!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了呢!真是妈的亲闺女!”幼青躲过了,把板凳往远处拉了拉。
“你少装了,以后离梁康远点!是,他们是看着可怜,但身世可怜并不是自甘堕落的借口!”幼白对梁康的认识只有一个字,渣。
“我只是跟他多说了两句,并没传言那些事儿!”幼青说。
她无法告诉幼白,自己来自未来,对幼年自己的冷眼旁观悔恨不已,她能得到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也想给身边的人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嗯,明白就好!首要任务是好好学习,明白了吗?”见幼青点头,幼白暂且把心放下。
她早就看出母亲的用心,觉得幼青成绩不好,升学无望,便在农活家务方面培养幼青,寄希望幼青能安稳地做个庄户人家。
姐妹俩边干活边又聊了些闲话。
梁康推着大车拐进巷子。姐妹二人忙起身,让出地方卸车。
梁康走到跟前,将车把往上一提,车子立了起来,白蜡筐里的玉米滚落到地面上,堆起两个小山包。
梁康又用力压低了把车,几乎将推车扣了过来,白蜡筐里剩的玉米也滚了出来。
梁康重新将大车立起来,退出玉米堆,将车立到幼青家院墙外面。
“今天的玉米收完了?”幼青凑上前去问。
“嗯!”梁康边擦汗边看着幼青,上午掰玉米在脸上脖子上划的伤口此刻并没好多少,反而一道道肿胀起来,幼青都觉得看着瘆人。
“我妈呢?”幼青问,见梁康弯腰去捡那些滚落远处的玉米。
“婶子拐去菜园了。”梁康蹲下来剥玉米。
“奥,别别,不用,你快回家歇歇吧,我们姐妹俩很快完事了!”幼青忙说、刚还说到这位,这会儿又要一起干活,太尴尬了。
“没事,不累!”梁康抬头又瞥了一眼幼青,这时才发现幼青身后沉着脸的幼白。
“真不用,快回去吧!”幼青态度坚决。
“那我回去了?”梁康犹豫着。
“回吧,快回吧!”幼青呵呵笑着摆手示意他回去。
梁康起身,推开他家院门,走了进去。转身关门时又看了一眼傻呵呵站在对面的幼青。
“哎呀!咋又动手了?”幼青胳膊被幼白扭得生疼。
“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还说没关系?”幼白逼问。
“妈,妈回来啦!”幼青看到拐进巷子里的母亲,像是见到了救星。
幼白见母亲来了,也闭口不再继续。
“嗯……”母亲应着,见幼青脸上的伤口大概见了水,有发的迹象,蹙了蹙眉。
母亲见幼白也在帮着干活,有点诧异,却没做声。地上整齐地码放着的一串一串玉米辫,除了幼白也没人能编得出来。
母亲心想幼青如果有幼白的一两分灵巧劲,也不为她发愁了。
晚饭母亲做了白菜苗发面卷子,蒸好后母亲先盛了一盘让幼青给对门送过去。
幼青推门进到门厅,梁家并不像往日一样,忙着生火做豆腐,家里冷冷清清的。堂屋灯没有开,仅西屋亮着灯。
“梁静!”幼青在门口喊梁静的名字。
梁康闻声,从西边的房间,迎到院子里。
“找梁静?跟我妈去姥姥家帮忙过秋了,过两天才回来!”梁康解释。
此时的梁康换了一身衣服,白色短T恤夜色中,衬得肤色更加黑。
“给你的!”幼青把盘子递给梁康。
“奥”梁康接过盘子没有推拒。
“我妈说,明天先把西边的花生刨了,这两天有雨,怕花生烂到地里!”幼青说。
“好!”梁康惜字如金,一个字一个字地回答。
幼青把东西送到话也带到了,转身要离开。
“幼青!你等等!”梁康叫住幼青。
“那天晚上的话,你别介意!”梁康低着头,眼睛不知道看向何处。
“没有,你也别介意哈,早点休息吧”
幼青说完,出了院子。梁康的反应让幼青再次感到意外。
幼青家大门敞开,门厅灯照进巷子里。堆在门外的玉米已经去了大半。
幼青重新回到这个农耕的时代,觉得一切新鲜有趣,但若说让自己就这样下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恐怕会疯掉吧,相比之下她更怀念瞬息万变的现代生活,充满变化和自由。
晚饭后,母女三人在巷子里剥玉米,有说有笑。
幼青和母亲剥,幼白编玉米。幼白速度很快,两个人供不上她编。幼青暗叹,果然智商高的人其他方面也不会太差。
“妈,你给讲个故事呗!”记忆中母亲会讲很多故事,多是些离奇得让人乍舌的民间故事。
“还讲故事呢,咱俩手脚都用上都赶不上幼白,还有心思听故事?”母亲说。
“幼白慢点慢点,这么凉爽这么美妙的夜晚,急吼吼地干什么呀?”幼青剥好的玉米不递给幼白,放到了自己身体另一侧。
幼白只得停下来,等着母亲剥完递过来。
“从前啊,有兄弟两个人……”母亲开始讲故事了。
见两姐妹如此,母亲忍不住笑着讲起故事。的确,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光干嘛不好好珍惜,要这么匆匆虚度呢。
接下来的几天都在紧张的劳作中度过。刨完地里的花生,又将南岭的玉米掰完,将玉米杆运走,再把夏天积在巷子里的堆肥运到玉米地里。重体力的劳动基本告一段落了。剩下的耕地播种还有收地瓜,要等到中秋之后。
梁康在幼青家共干了六天,母亲给梁康结算工钱时凑了个整,给了八十,梁康不收,母亲只得找了零钱凑成整好让幼青把钱给他送了过去。
一起送去梁康家的还有新业大伯捎来的月饼和点心。自那日新业大伯见过梁姨,明显增加了来幼青家的频率,每次来都带两份东西,说是给幼青幼白的,母亲自然知道他的心思,每次都让幼青给梁姨送去。
梁康见幼青送来钱,接过便随手放到窗台上。
“接着呀,这是给梁静的!”幼青见他不接东西忙说,梁康竟如此敏感,生怕多拿了就丢了自尊受了施舍般。
“哦!”梁康终于接过东西。
“梁静什么时候能回来?”幼青问,见梁家冷清,不知道梁康怎么解决一日三餐。以后梁康不再给家里干活,也不好再给他送东西吃了。
“仲秋节应该就回来了!”梁康说。
“哦,你明天还接了活?”幼青见他干活穿的衣服还挂在晾衣绳上,便随口一问。
“嗯,杨二奶奶家也找了我,她家地多,估计还能干几天!”梁康说。
“奥,那你早点休息吧!”幼青转身。
“等等,拿上这个!”梁康叫住幼青,不知从哪拿出一个比巴掌稍大的小筐,里面装着玉米地里常见的野生灯笼果。
“呀!这么多呢!”幼青接过来。灯笼果在玉米地随处可见,成熟的灯笼果都在玉米被砍倒时就被人摘走了。
梁康见幼青喜欢,嘴角也微微一笑。
“谢谢啦!”幼青端着小筐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