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幼青飞起一脚,将那人踹进水里去了,我们就跑啊跑啊,跑了很久都找不到路!”梁静说。梁静两手扶着哥哥圈着的长胳膊,说得手舞足蹈,声情并茂,跟幼青对她之前的印象很是不同。
梁康只是听着,也不出声,脚下飞快地蹬着自行车。坐在后面的幼青却在担心,刚才那个人会不会被淹死呢,虽说可恶至极,却也不该要了他的性命。
到巷子里,车还没停稳,幼青跳下车,兄妹二人也下了车。
幼青一手提着小桶,一手拿着手电筒,垂着头往家走,忽然转身,开口问:
“梁康,那个人会不会被淹死?”前世她见过一条新闻,在半米深的排水沟里都能淹死人。
“哦,你们都回家吧,我回去看看!”说完他跨上自行车,转瞬消失在巷口。
幼青与梁静话别后便转身推门,我去!门咋还上锁了?
母亲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外面吗?姐姐幼白也把自己给忘了吗?按前世的记忆这不是没有可能的呀!
那次母亲跟幼白吵架,连带着打了幼青一巴掌,母亲被邻居劝解走了,幼白回房还锁了门,幼青一个人坐在门前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幼青抬头见空无一人,她以为大家都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便起身跑出门,穿过巷子,沿着望城最宽阔的那条马路一路跑去。
跑过了中学,跑过了商业街,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两边的房屋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漫无尽头的玉米地。
虽然路很宽,可高过幼青头顶的田地里悄无声息,让幼青不禁慢下了脚步。
她想要转身,后面却不知是什么东西猛地从路这边跑到了路那边的玉米地里,幼青吓得不敢哭不敢动,就这样呆在原地,等待着自己命运的降临。
不知过了多久,远远的听到了车铃铛的丁零声,很快便有一辆自行车赶到身边。
“是你?深更半夜怎么在这里?”那个黑黢黢的人影走近来,竟是梁康。听到人声,幼青再也绷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梁康载着她回到家,母亲和幼白竟各自都睡了,还把门给锁了。
此刻,那种被遗忘的恐惧又一次席卷而来。
幼青心里的哀伤凝聚成雨马上就要落地时,巷口转进来一大一小两人,母亲和姐姐。两人一前一后走近,画面如此和谐,让幼青觉得自己大概是眼花了。
母亲姐姐几步来到跟前,幼青刚想扑上去,激动地抱住亲人,母亲突然出手,一把将她抓过来,手在胳膊上顺势拧了一圈。
“哎呀哎呀,疼,疼,妈”
“你还知道疼!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女孩子家家的,深更半夜不回家在外面野什么?”
“妈呀,我不是奉命摸知了猴去了嘛……”
“你还嘴硬呢……你看看外面还有几个在摸知了猴的?”母亲扯着她进了院子,幼白在身后插上大门。
院子里的灯亮着,堂屋门口回廊上还摆着一个餐桌,桌上扣着一个盘。
幼青心想,母亲还是心疼自己的。
她挣脱母亲,跑到桌边打开盘子,底下是一盘煎饺子。她刚要伸手去拿,被来到身边的母亲一下打开手。
“快洗手去,看看你这一身脏的!”母亲见她T恤和裤裙上沾满了泥水,腿上粘着大片的泥点。刚下过雨不假,可就那么一阵雨地面积不了多少水,除非掉进水沟里了。
幼青用自己盆洗了手,又端起盆冲了一下脚。
洗罢,幼青重新坐回桌边,狼吞虎咽。羊肉馅的饺子,姥姥的最爱。前世逢集母亲都会买上一块羊肉去给姥姥包饺子,吃剩的就给孩子们带回来解解馋。
幼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屋了,母亲则坐在幼青旁边摇着扇子帮她打蚊子,眼睛盯着她,不说话,等着她自己交代。
“妈,你不知道今天有多惊险,可把我给吓死了!”幼青添油加醋把晚上的经历说了一遍。
母亲听着听着,面色渐渐阴沉下来,二话不说走到院子里,把那半桶知了猴提起来往外走,打开大门,泼了出去,连小桶也给扔到门外面去了。
“妈,你干什么呢,我忙活一晚上好不容易找的!”幼青放下饺子,赶紧追过去捡地上的知了猴。母亲最好吃这一口,这次看来是真的下了大决心。
“以后晚上再不准出去啦!”母亲转身回了院子。
幼青赶紧拾起母亲扔在门口的小桶,把知了猴重新拾了回去。心想母亲大人的太后脾气发作起来比幼青的公主病更加可怖呢,不过晚上不准出去这个决定还是无比英明的。
幼青捡完,拎着小桶刚要关门,见一人骑自行车拐进巷子,是梁康。
“梁康,那个人没事吧?”幼青率先开口,心里有点忐忑。
“是刘猴儿,死不了!”见梁康下车,他身体已经长开,一米八几的大个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瘦长。
刘猴儿,幼青白天见到过他,鬼鬼祟祟地,原来在这憋着坏呢。
“他以后会不会找事?”幼青还是不放心,她现在有理由怀疑前世梁静出事与这个人有关。
“他敢?”他抬起头看过来,幼青在他微微扬起的嘴角上看到了戏谑和不屑。
“你揍他了?”幼青合理怀疑,以前世的记忆,他是能动手绝不动口的主。
“哦,别管了,快关门回家吧!”说完梁康一手将半掩着的大门推开,把自行车推进了对门的院子。
“田幼青,你还在门口磨叽什么?”这时院子里传来母亲的声音。
“马上!”幼青应声,关上门,插好门栓。
幼青把那个装着知了猴的桶重新拿回院子里,在桶里加了点水防止它们蜕壳。
看刚才梁康的表情,肯定对刘猴子做了什么。前世梁康是个整天混的社会哥,这会儿看不出任何迹象。
母亲见幼青回到餐桌旁,又开始数落幼青,还捎带着说几句幼白。母亲受的教育有限,心里除了老公就是孩子,没有自己的人生,除了唠叨也没有其他排遣负面情绪的方式,或许可以给她找点事做。
幼青听地满头黑线,心想,妈妈呀!听说与青春期的孩子最好的沟通方式就是把嘴闭上,看来父亲出差时间不短了,母亲已经在没节制地放任自己脾气了,在引导母亲的路上任重道远呢。
吃完晚饭,幼青拿了毛巾到洗手间去冲凉,母亲依旧在院子里喋喋不休,幼青强撑着精神听着,尽力去捕捉有用的信息。
“你爸这两天就回来了,等他回来,看他怎么治你这不进家门的臭毛病!”
老田要回来了吗?年轻时的父亲仪表堂堂,收入不错,又在外面见过世面,肯定是街坊大叔没法比拟的,那些眼馋嘴碎的人都盯着他呢。
前世自己排斥与父母见面,此刻幼青却无比期待见到年轻时的父亲。
幼青想父亲回来我得替母亲老林看紧了他,绝不给做热心老王的机会,这样的亲子关系还真是奇妙。
回屋时,幼白已经钻进蚊帐里睡着了,风扇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了,呼呼呼呼摇头晃脑地转着。
虽然下过雨了温度能降几度,可没有空调的日子还是让幼青难以入眠。
院子里不是传来各种跑跳声,想是杨二奶奶家的猫又来了,还好自己在知了猴的桶里加了水,想到此幼青窃喜自己的小聪明还是能用到点子上的。
幼青在黑暗中看着屋里的一切还有身边的幼白,一切都是真的吗?自己真得有机会重新来过一遍吗?
如果这是上天恩赐的机会,自己的改变能影响到大局吗?穿来的第一天竟是如此惊心动魄,完全不是记忆中存在过的,以后的事又会向着哪个方向发展呢?
辗转反侧,不知何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