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啊,你就不该姓毛啊,瞧这毛手毛脚的,哎!”我摇着头对毛毛说。
毛毛是我们班的毛一涵,原先是班级里的一份子,四年级下学期转去她妈妈的学校了。她妈妈之前在一所乡下的学校工作,后来调到了城里最好的私立学校,九年一贯制,尤其是初中,升学率常年居于全市榜首。所以毛毛跟着妈妈去,也是迟早的事情。
毛一涵姓“毛”,可是非常符合她的个性特点的。她就是个毛手毛脚粗枝大叶的小妞。做什么事情都很粗心,常常犯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错误。
这不,这一次的语文测试卷中,她又把“荒无人烟”写成“荒芜人烟”了。这个错误我在上次练习的时候已经点评过一次了,这一回,大部分孩子已经纠正过来了,唯有她还是没长这个心眼。
不光是语文,其他学科她也常常是这样的状态,多个零少个零是家常便饭,抄下来把数字抄错的情况也屡见不鲜。所以,东扣西减,每次考试下来,高分榜上总难见其踪影。她妈妈是个特别要强的人,总是来询问孩子的学习情况,我也很是无奈。毛毛虽然不是绝顶聪明,但是也不笨,有些东西也是一教就会,可就是不够细致,毛手毛脚,小错误不断。那些小小的错误如果有人提醒,她必然是能做对的,可是考试的时候,谁能在她身边提醒呢?她就像个学习上没有断奶的孩子一样,自己独立作答,独立检查的能力欠缺。对于她这个问题,我和她妈妈都深感忧虑,免不了抓狂。
毛一涵的妈妈自己非常能干,素质也全面,所以对自己的女儿给予了厚望,总希望女儿出类拔萃,可惜常常事与愿违。
班级里要是公开选拔班干部或是竞选什么优胜,毛一涵是断然不会主动上台的。她就是天生对权力和荣誉感觉迟钝的人。若有例外,必然是她妈妈在背后做了不少工作。
有一次,我们要推选一个阅读之星,大家纷纷毛遂自荐。对于十来岁的孩子,争强好胜是常态。可就是毛毛和陶姿,都属于与世无争按兵不动的人,不管我怎么明着暗着激励她们,这俩丫头就没想过要争一争。
但是若论起爱看书,这两丫头又是当之无愧的阅读明星。毛毛偏爱阅读儿童文学,杨红樱系列的,伍美珍系列的,都一本不拉地看。而陶姿就有些小大人的模样,看鲁迅的散文,看《红楼梦》,甚至于《鬼吹灯》、《盗墓笔记》等都不在话下,照看不误。俩孩子在课间、午间都会自顾自沉浸在阅读之中,自得其乐,倒也悠哉悠哉。
对毛毛的生性恬淡,我也是爱莫能助。毕竟孩子一定要学会机会是靠自己争取的这一人生哲理。
可是第二天一早,毛毛又悄悄地走到我面前,小声地跟我说:“谢老师,那个阅读明星的评选定下来了吗?”
“怎么了?”我也不直接回答,只是有些好奇地看着略带羞涩的毛毛。
毛毛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她微微垂下头:“我……我其实也想评选阅读之星。”
“那你昨天咋不上来呢?”我忍不住笑了,这家伙临阵易帜,怕不是那么简单的,待我套她一套。
“我……我昨天不敢。”毛毛的头垂得更低了。
我牵过毛毛的手,轻轻拍打着:“是真的不敢吗?”
在我的追问下,毛毛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看得出她实在不擅长撒谎。她呆呆地看着我,笑容也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我猜,这是你妈妈让你来的是不是?”我微笑着问。
毛毛顿时像被谁解了定身法一般,松活过来。她脸上的笑意更深浓了几分,点点头说:“嗯,妈妈昨天批评我了。”
“批评你不知道自己争取,批评你不求上进,对不对?”我又继续猜。
毛毛连连点头,一双小鹿似的眼睛水汪汪的一片,像染上了清晨雨后山林里的雾霭。
我看她那憨态可掬的模样,忍不住搂住她大笑:“毛毛呀,你可真是太可爱了。”
毛毛仍旧憨笑着,乖巧地依偎在我身侧。
“你妈妈还教你什么呀?”我觉得跟毛毛聊天还挺有趣的。
“妈妈说,让我多给老师们当小助手。”毛毛这会儿也放松了不少。
“比如?”我问。
“毛毛叫我不要一直看书,要眼睛看,耳朵听,老师要发本子了,要站起来去帮忙,老师不在,要帮着管好纪律。”
“可是叫你不看书发本子你乐意吗?”我能体会毛毛妈妈的苦心,可是毛毛这孩子,我了解,她要是沉迷在书里,周遭发生什么了,她多半浑然不觉。
毛毛似乎被我看穿了心意,脸一红,说话有结巴了:“我……我……要是能给老师帮忙,我……我也乐意的。”
“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那让你管纪律,管不住那些最顽皮的男孩子,你咋办?”
“妈妈说,妈妈说可以用教鞭敲桌子,可以记名字了。”
毛毛妈妈教的可真不少,但问题是毛一涵会敲桌子吗:“你会敲桌子吗?”
毛毛看了一眼教鞭,点点头,又摇了摇:“敲得没有贾少音重。”
大实话!毛毛做值日班长的时候,那温柔的劲儿,真是没话说了。拿了教鞭敲桌子,那声音完全淹没在小朋友的吵闹声中,有时候看看事态不行,她会喊:“小朋友,不要吵了。”可那喊,也是软绵绵的,没有丝毫震慑力。
“你如果要记王梓名字,王梓跟你求情,请你高抬贵手,你会放过他吗?”我继续逗她。
“呃……”毛毛还是憨憨地笑着,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知道她的内心的答案是肯定的,这个孩子,宅心仁厚,与世无争,是个心灵澄澈,善良可爱的女孩。
我不由得将她搂得更紧了。
“来来来,谁帮我发一下本子。”徐老师风风火火地跑进教室,拿着一大刀作业本。
“我我。”沈熙扬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抢了一半。
“我!”史嫣婷也不甘示弱,飞快地跑上来接了徐老师手里剩下的本子。
毛毛看了我一眼,也举着手,细声细气地说:“徐老师,我也想帮你。”
可是徐老师手上的本子早抢光了,徐老师看着毛毛,伸出手摸摸毛毛的脸颊,略带歉疚地说:“哎呀,毛毛,你说晚了。”
我和徐老师相视一笑,可爱的毛毛呀,做自己,才是最快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