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即江湖,朋友也是江湖,但江湖却只能是江湖。——方志刚语录
从武侠的角度来看,大学就像是一个江湖,这里既有纵酒放歌沉睡去金戈铁马入梦来的豪气干云,也有舍命为君死一怒为红颜的恩怨情仇,在这个江湖里,各部门是帮派,各部部长是帮主,干事则是帮众,而主席就是武林盟主。
江湖都是一样的江湖,只是人不同。这里有所谓的黑道,比如体育部,也有所谓的白道,比如组织部,更有黑白两道都沾边的灰道,比如生活部。这里有师大各个学院都有设立的所谓名门正派,比如学习部,也有各个学院根据自身特点设置的独有的旁门左道,比如女生部;有门生众多且套路众多的大派,比如文娱部,也有三几个人却各怀绝技的小帮,比如宣传部。在这个江湖中,各帮派都是不同凡响,人人都是绝顶高手。
夜深人静的时候是杀人放火的时候,春暖花开的时候是拉帮结众的时候。每年下学期开学后,各帮派里都会有不少的部长、副部长、部员马上面临着毕业,这些一门心思忙于应聘和毕业论文的师哥师姐,不会再有多余的精力放在公益事业上面,虚席以待的位置就要靠新生力量去补充,所以各帮派都会一哄声地到大一的学生中拉壮丁挑骨干招新成员扩充实力,谁都希望能够拉进一个张三丰或者李连杰这样的绝顶高手来为本帮派支撑门面。
今年的帮派之争似乎更加激烈,众多的民间牛人已经不单单满足于被摆在柜台上供各位帮主挑选,而是提前都瞄好了自己中意的位置待价而沽。这种双向选择的方式使得帮派之间磨擦不断冲突不断,也使得这场拉人大战更加白热化,幸亏人文江湖的后台老板小徐书记措施得力,恩威并重,才把矛盾一一化解。
经过近一个月艰苦的讨价还价,江湖各大帮派的位置再一次客满,众多成功闯入江湖的牛人不由得挺直了腰杆抬高了下巴,志得意满地挽起袖子准备在师大的武林中一展身手。
老方当上了学生会的副主席,原来的学生会副主席高原顶替了即将毕业的宋兴山。老方的破格重用或多或少地引起了不少帮派的不满,这个位置本来应该从现任的部长,至少也要从各部的副部长中选拔产生,他的捷足先登阻挡了不少人前进的脚步。两年以后,老方凭借着八面玲珑的人际关系和强有力的后台支撑连升三级,当上学校的学生会主席,算起来这里面也有我的不少功劳,我不仅是他竞选班底的重要成员之一,还为帮助他提高支持率的相关人等提供了大量电影票作为奖赏。其实这些还只是表面的东西,在他竞选的关键时刻,我曾经以人文学院劳卫部的名义为他提供了两场“电影之夜”的收入当作活动经费,所以老方的主席帽子,至少有一半是贿选买来的。
老方提拔后,四哥听从了李健东的建议留任,由副转正当上班长,成为割据一方的实力诸侯,在此之前他本来被选进外联部当干事。四嫂在竞争激烈的生活部竞选中铩羽而归,自认为大失颜面而拒绝了女生部的邀请,仍然以团支书的名义继续辅佐四哥统治着337教室。六嫂梅莹进入女生部任干事,这在女生人数占三分之二强的人文学院可是一个大权在握的位置,说明这期间六哥为她所付出的努力没有白费。华冰没有任何悬念地进入文娱部,虽然暂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干事,但却掌握了文娱部的实权,将来提任部长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冯志宏成为一匹黑马杀出重围,出人意料地被选进生活部,第二年又当上了副部长,后来我们才知道是他的姐夫起了关键作用。涛哥成了文学社的副社长,原任主编写诗太多得了精神病以后他又兼任了主编一职,随着官帽的升级,他写的诗也越来越让人看不懂。
与人文学院一样,学校其他学院的学生会也不约而同地开始拉壮丁。阿猪因为天才的头脑被收进计算机学院的学习部,阿光则因为出色的球技进入物理学院的体育部,而且还兼任了院篮球队的队长,这让我眼红了好多天,因为这正是我盼而未得的位置。
在这次江湖大换血之前,吴超曾经告诉我,他将参与竞选刚刚空缺出来的体育部副部长一职,如果成功将会把我吸纳进体育部当干事,同时兼任“飞虎”队的队长。这个愿望和我的想法一致,这样不但可以完成老爸交代的一项政治任务,还可以借工作之便搞一些自己喜欢的营生,何乐而不为。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体育部副部长的职位终被大二文秘班的一个师哥所获,吴超只好望洋兴叹,继续留任“飞虎”队队长一职。就在我极度失望极度郁闷想在班委会里谋一个重要职位的时候,一个叫杜振海的家伙横空出现,一下子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
杜振海是学生会劳卫部的部长。从表面上看,劳卫部虽然也是江湖中的名门正派,而且部长也是身居学生会主要领导之列,但他这个帮主却只是个空壳,每当提及此事,这个五尺汉子都会黯然神伤,流露出一种勇士的悲壮和高手的寂寞。
我和杜振海在酒桌上曾经有过数面之缘,最早的一次还要算新“飞虎”队夺冠的庆功宴上。他说过他的遭遇来源于他的性格,刚进师大那会儿人脉极旺,结交甚广,后来学生会选拔干事的时候,他稀里糊涂地被劳卫部的前任部长拉拢进来,结果随着帮众们的先后毕业,他渐渐地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人顶着光杆司令的头衔苦苦支撑到现在。
所有人都知道劳卫部的日子很难过,它不像文娱部有美女如云,也不像体育部有猛将成堆,更不像生活部有大量经费,它有的只是赤手空拳。每逢学院甚至学校有个什么活动,搬桌子抬椅子打扫战场之类的脏活苦活累活杂活全归劳卫部分管,劳卫部的几个高手这时就成了不用开工资的杂役。除此之外,学校和学院规定劳卫部每学期还要组织若干次义务劳动,这成了劳卫部的心病,他们找遍校园也找不到几个雷锋能够去参加免费义务劳动,几个爷们只好找朋友托关系赔上笑脸说尽好话,勉强拉上几个平时关系处得不错的哥们帮忙,有时候还得自掏腰包请客吃饭答谢人家。久而久之,劳卫部就成了一汪谁也不愿意蹚的混水,已经连续两年没有吸纳到一个部员,好在帮里还有一个杜大侠勉强支撑,小徐书记才任由着劳卫部的部员一个一个地毕业撤离,从没有提及要给劳卫部增加人手的事,大家本来都以为随着杜振海的毕业,劳卫部将从此在人文学院的江湖上除名消号,如今他马上就要毕业滚蛋,没想到临走之前却跟我唱了这么一出好戏,真是太瞧得起我赵某人了。
当其他人正为了行走江湖的事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杜振海曾经找我极其认真地谈过一次,说了些诸如你人缘好、交际广、大家肯定都能帮你我的眼光没错你肯定行之类的屁话,我没把话听完就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告诉他我只是一个贪小财图小利的市井小民,可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请他另谋高人。这家伙实在没办法,只好把小徐书记搬出来。
小徐书记倒是很苦口婆心,一个星期之内把我叫到他办公室里谈了四次话,见我把头摇得一次比一次厉害,于是决定不再跟我客气。他在一个阴沉沉的下午直接闯到我的窝里,声色俱厉地赶走了其他不相干人等,喷着酒气瞪着眼睛板着面孔跟我摊牌:
“我告诉你说,我现在是以私交的身份跟你说话,如今你只有两个选择:是或者否。选择是,我保你将来学院内的专业考试全部过关,两年内入党,而且下学期大一新生报到后肯定会帮你多划拉几个干事;选择否,我就要跟李主任说说,专业课年年抓你补考,学哪门抓哪门,你要是处了对象的话,连她都算上一起抓,不信你就试试,看看咱们俩谁更狠!”
我靠,这还有天理吗?这还有王法吗?过去地主老财欺负劳苦大众也不至于这么狠吧?还他妈的说什么我要是有对象连她都抓,这不是暴力破坏我的家庭吗,难道是传说中诛连九族的连坐制在和谐的人文学院里又重新出现了?
小徐书记看到自己的一番言论真把我唬住了,一脸奸笑地拍了拍我的头:“小样的,你就从了吧,晚上我请你吃饭,穆义斋咋样?
“这就能把我打发啦?我要去学府路上的云龙海鲜吃大餐,一人再加上五瓶啤酒。”
“没问题。”
红烧黄花鱼和紫菜豆花汤怎么看怎么像鸿门宴。看着小徐书记那张得意的脸,脑海里自然而然地蹦出一句叫作“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成语,心里不由得恨骂自己真他妈完蛋禁不起人家三言两语的恐吓,我他妈要是能把人文的女生全处成对象,你还真有那个能耐全抓了补考咋的。算了,还是既来之则安之吧,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劳卫部的工作干不了再找他就是了,我得拿定这个主意,有事没事就得烦他几次,将来没准他得求我把劳卫部弄黄了也说不定呢。安慰好自己,我端着扎啤杯对小徐书记就是一顿忽悠:
“小徐书记您真是一个循循善诱的思想工作者啊,用一个如此简单的办法就把我这样一个不良儿童规范到正义的行列中来,这为丰富大家的业余生活,强健师生的能力体魄,加速全民健身运动的进程,早日实现中华民族的崛起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您实在是诲人不倦,恩比天高。小徐书记所具备的这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不正是我们当代社会所最缺乏的可贵精神吗?您人格的伟大,精神的崇高,对社会的义务感,对世界的责任感,就如同您对待思想工作的严谨态度一样,毫无保留地表现在您高尚的人格中,又流淌在您高贵的血液里。来,咱把这杯干别啰!”
“小徐书记您刚才对我的鞭策,犹如我充满迷雾的人生航程之中的一座灯塔,又好比行走在穷山恶水之间的旅人看到的一座正冒着袅袅轻烟的驿站,更好比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之中摸索前进的人们的一盏指路明灯。总而言之,是您,指引了我革命的方向;是您,指明了我前进的道路;是您,使我的人生有了新的定义。来,咱再干一杯!”
“小徐书记您的一番教导,让我感到人生有了新的意义,我感动得热泪盈眶。这眼泪,毛主席逝世的时候没有流,周总理逝世的时候也没有流,就算当我看完了红楼为宝黛的爱情所感动时我都没有流。但是这一次,我流了,而且流得无怨无悔……这杯咱必须得干了吧!”
那天晚上,小徐书记没喝到第五瓶啤酒就彻底晕倒,我不知道他是醉了还是清醒,因为临走的时候他并没有忘记结账,而且还告诉服务员今天的海兔里面蒜蓉酱放得不够多,所以味道不足口感欠佳。
第二天下午,在人文学院学生会每月一次的全体例会上,我光荣地被补选为人文学院学生会劳卫部部长,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由普通群众直接提升为部长的超牛逼人物,从此开始了我的光辉岁月。
也许是上天故意安排,也许是运气实在太坏,这一天,是公元1995年4月1日,愚人节。
“要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没有几天,我这个战战兢兢的劳卫部长就遇到了上任后的第一个难题。
师大每年下学期的活动主要有以下几项:三月份改选学生会,四月份开展“迎春杯”征文大赛,五到六月则是全校各项体育赛事,其间,还包括体育运动大会。按照这种延续下来的规矩,新一届学生会组建以后,还没来得及磨合就热火朝天地投入到“迎春杯”征文大赛的准备工作中去。
“迎春杯”征文大赛是由人文学院主办的在全校范围内都特别有影响力的一项活动,今年适逢第十届。要知道,人文学院在任何活动上向来都是不肯甘居人后,更何况这项覆盖全校的赛事正是由校团委主办、人文学院团委协办的,所以学院的领导对此十分重视。学生会的所有部门自然更不会放弃这个崭露头角的好机会,尤其社团部更是忙得团团转,他们负责文学社、记者团、写字协会之类社团组织的协调运维工作,征文大赛正是他们下设机构文学社的主要职责。
社团部今年新换了一个副部长,所有人都管他叫邹胖子。此人长得矮胖,不知道是病态还是别的原因,皮肤很是油亮亮的,冷眼看上去活像一个特大号的脓包,里面自然是一肚子的坏水。我们这批新成员加入学生会以后,他就像只苍蝇似的围在华冰身边嗡嗡地转,看得出来华冰也很烦他,但碍于学生会干部之间的面子却也无可奈何。
前几天开会部署各部在征文大赛活动中的分工,文娱部担起了颁奖晚会的重任,新任副部长柳菲借机推华冰上位,说有华干事负责此事绝对不辱使命。柳师姐是前任院花,说话办事圆滑老练滴水不漏,在学生会甚至学院中都很有些影响力,后来我曾认真地研究过她的处世哲学,相比之下感觉自己的功力和火候不仅仅是欠佳,而是差得太远。
邹胖子听到这里,恬不知耻地说:“正好我也分管筹备的事,华干事咱两个配个对吧。”说完哈哈大笑,一脸的无耻。
华冰听了眉头一皱,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骂出一句:“恶心!”
邹胖子听了跟身边的几个狐朋狗友耳语了几句,几个人下流地轰然而笑,所有人都能看出,这帮人渣没说什么好话。
当时我和大宏正坐在邹胖子的前面,听了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替华冰出头回敬了他几句。别看这小子只是个副部长,论级别要比我低半格,还真就没把我放在眼里,马上就递回来一句脏话。双方话不投机都带了火药味,大宏甚至举起他蒲扇似的巴掌,刚要抡圆了照他虚头胖脑的脸蛋子扇过去的时候被小徐书记及时喝止。
五一回了一次家,原定和阿猪到江北的大发那里玩几天的计划泡汤。华冰和赵新留在了学校,她们一个忙于学习一个忙于排练节目。
放假前一天我向老妈汇报了入选学生会的事,把不幸被小徐书记逼成劳工的事实,夸大成人文学院有史以来第一个从普通学生晋升为部长的奇迹,老妈听了自然很开心,乐得嗓门马上提高了八度,说了一大堆自己的儿子有出息没让老妈白受累之类的夸奖词。趁着老妈高兴的当儿,我很委婉地告诉她说长假不准备回家,还顺便表达了今后能增加一些生活费的愿望,最后希望她老人家马上能再寄来两个月的饭钱,老妈听了立刻停止了欢笑,一个极严肃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头传过来:“儿子,你是不是处对象了?放假马上回来向我汇报!”
为期一个月的征文活动耗尽了我两个月的生活费,实事求是说,在五天以前我就开始断粮了,饭卡里面的饭费大部分换成了鸡腿或者大排,用以满足涛哥或者刘凯之流以帮忙搬动道具为名的恶意敲诈。
幸好师大除了爱搞活动以外还有很多值得称道的举措,把奖学金的一半预存到获得者的饭卡就是其中之一。赵新的一等奖学金是每个月300元,所以当生活部把她应充值的金额存到饭卡以后,里面应该最少还有900元,这虽不足以让我坚持到暑假,但维持眼下的生活是绰绰有余。
开学来的时候老妈给我带了一千块钱,这应该是两个月的生活费,如今已有百分之八十捐躯到三嫂的学府酒家,劳卫部在这次大型活动中请了不少人过来帮忙,特别是委培和文秘的四个班长,曾经带领过不少弟兄过来或搬或抬或清扫,我这个空头部长无论如何也要意思意思请人家吃顿便饭,几顿酒席下来我的财政已经出现了赤字,幸亏后来华冰在柳菲的授意下,由文娱部出面协调了不少人手,大宏也从生活部带来一些帮工,才算勉强完成了分配过来的任务。
回到家里受到了老妈的严厉拷问,到底也没能从我嘴里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来证明她无中生有的主观臆断,在阿猪信誓旦旦的证词下,老妈最终相信我没有先斩后奏交上女朋友,只是遇人不淑被拖下水。
今年老爸老妈分了一套公房,转手之后赚了不少,工资好像也涨了一大截,经过明显有“一边倒”倾向的家庭会议裁决,决定把我每个月500元的生活费提高到每两个月1500元的标准,整整提高了50%,这在当时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因为我每年的学费才450元。
“迎春杯”征文大赛上人文学院收获颇丰,涛哥凭借着一篇《小城故事》再次力压群雄拔得头筹,小说里面的男女主人公都喜欢下围棋,所以校园里又兴起了一阵围棋热,特别是人文学院还成立了围棋协会,社团部的势力再次得到加强。华冰由于策划编排并主演了颁奖演出而名动江湖,这台节目可以与艺术学院的毕业演出相媲美,在某些优势项目上甚至还超过了艺术学院的水平。小徐书记和方副主席都受到了校方的表扬,特别是担任这次活动筹备组总指挥的老方,能把新官上任后的第一把火烧得如此旺盛,让他十分得意。
征文大赛结束以后学生会开了一个简短的总结会,小徐书记对各部门之间的密切配合和出色的工作能力表示满意,但邹胖子在发言时却指桑骂槐地指出劳卫部在整个活动中时时暴露出一些不细致的地方,拖了人文学院的后腿。这个狗东西跟薛猛不一样,从不明刀明枪地公开操练,只会躲在阴沟里放暗箭。结下梁子以后,整个赛事期间所有的脏活苦活累活统统被分配给劳卫部负责,这让我苦不堪言。
我听了怒从心中起,拍案而起骂道:“邹胖子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你还不够资格跟我指手画脚,要是谈工作,让你的部长跟我对话,要是整别的,咱现在就出去练练,正想跟你清算往我仓库门口撒尿的账呢!”
这番话大家听了都感到十分解气,当我红头胀脸地坐下来时,看到柳菲和华冰等不少人都冲我伸出了大拇指,大宏更是很夸张地拍了两下巴掌。小徐书记始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观其变,我猜不出他对这件事的态度,散会后他在楼梯口叫住我,仍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我的背上轻轻地拍了两下,那意思分明是说:“干得不错,小子!”
在校园中区靠近七道街侧门的地方有一座产生于70年代的建筑物,千疮百孔的样子似乎比实际年龄要苍老得多,很多年前这里是学校的俱乐部,曾经放映过很多场革命样板戏,后来随着观礼中心的落成而逐渐没落。
虽然它与南区相隔着一段距离,但在一般的逻辑上都认为它归人文学院所有,这个历史遗留问题没有人去追根溯源问个水落石出,只知道学院现任几个领导都不想在这里投入精力去管理,只是雇用了一个叫梁伯的临时工看守门户,负责开门锁门开灯关灯打扫卫生之类的杂活,他家里的老太婆在俱乐部靠近林荫道的一侧摆过地摊,专门卖些瓜子、冰棍、糖葫芦、爆米花之类小食品维持家用。
俱乐部只有一层,但很高,里面排列着几百个用胶合板做成的连脊座位,这种东西如今已不多见,但当年却是各个电影院里最常规的设备。俱乐部入口上面悬着几个房间,原来是放映室,现在则变成了仓库,堆满了劳卫部的固定资产,其实就是演出用的灯光音响和劳动用的镐头扫帚之类的破烂。这些年除去梁伯以外,经常需要到俱乐部瞧瞧的只有劳卫部长杜振海,久而久之他也被当作俱乐部的管理员,至少学院里的领导们是这样认为的。
前些天颁奖晚会临时需要外接两台音响,邹胖子亲自到俱乐部督阵搬运工作,趁我往观礼中心扛音响的时候,他竟然抬腿往仓库的门口水了一泡。我听说这件事以后恨得牙根直痒,感觉他不是滋在仓库门口,而是他妈的滋在我的脑袋上。
提起被当作俱乐部的仓库,我的脑海里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竟然想起一个人和他的一些事情来。